“秦妈妈,我出门一趟。”
少年头戴学生帽,站在门口朝经过的老妪交待了句。
秦妈妈闻声,慌忙跟上来,“慕白,又回去看你妈?”
15岁的周慕白腼腆一笑,点了点头,轻声道:“秦妈妈,元旦节我得回去过。”
秦妈妈瘪了瘪嘴,没好气地看着他,“小子,别忘了你是谁养大的,别老往外跑,早点回来。”
“哎,马上回来,给您带吃的好不好啊?”
老妇嗔怪道:“那倒不用了,知道惦记我老太婆就行了。”
少年露齿笑开,得了准许便背上包离开了。
当年四叔将他带回家时便将他推给了秦妈妈。
秦妈妈是林家女主人陶玉梅的贴身丫鬟,在林家也算是说一不二的大人物,可却无子孙。
彼一见到这么小个俊俏孩子喜欢的发紧,直接将他收到身边亲自教育,花了好一段时日才褪去他身上那股乡野孩子的土气,人见人欢喜。
加上秦妈妈常与陶玉梅唠家常,得了林家女主人的青眼,周慕白在林家的日子更是好过不少。
只是仆人到底是仆人,周慕白长得再好看也都是一个干杂活的小小仆役罢了。
真正让他身份发生转变的却仍旧是因为四叔。
那时8岁的周慕白虽然小,却跟着曾是大家小姐的母亲学过不少字,且读过些许诗书,因此常常透露出不符合身份的文雅感。
秦妈妈到底偏了心,特意将他安排去了四叔的书房进行打扫,以免受些体力苦。
那天艳阳高照,书房里与墙同高的窗帘虚虚拉合,仅在缝隙中露出几缕金黄光线。
小小的他拿着鸡毛掸子与抹布一打开书房门,便看到了趴在书桌上沉睡的四叔。
幽暗之中男人睡得很熟,绵长呼吸甚至能清楚听见,让人安心。
周慕白不敢走近,只能小心翼翼用抹布擦拭书架,擦着擦着便到了四叔跟前。
他就站在旁边静悄悄看着,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身心都染上了暖意。
光芒打上林正书的脸颊,显然搅了对方好眠,眉间也微微皱起。
周慕白一时被蛊惑了心智,往日里秦妈妈的教训统统被抛诸脑后,拿出怀中的帕子摊开又折叠,蹑手蹑脚盖在了男人的眼睛上。
很轻很轻。
他连呼吸都屏住,生怕吵醒了四叔。
浅灰色的丝绸锦帕上以金线刺有不大的枫叶,此时薄薄地盖在他脸上,遮住了那一
方惹眼阳光。
这帕子还是初见四叔时对方递给他的,周慕白始终舍不得拿过来用。
待确保林正书不会被吵醒,他才又撸起袖子轻手轻脚开始擦拭书桌,注意力却渐渐偏离正轨,荡进了那满屋的书架中。
那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林正书是被翻书声吵醒的,有轻如薄纱般的东西覆盖在眼睛上,他信手一扯,瞬间被还未消散的光线刺到了眼睛,不禁轻皱眉头。
书架中的翻书声时刻提醒他房间内进来了不速之客。
他手指一蜷,坐起来靠在椅背上,仰着头竭力从陈梦中清醒,闭着眼睛懒懒开口:“谁?”
“嗵”的一声,书籍落地声音传来,从书架后面唯唯诺诺走出一个半大孩子。
“少爷,我,对不起,我不应该偷看您的书。”周慕白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手中还拿着那本从地上捡起来的书。
闻声,林正书便觉熟悉,遂睁眼看过来,瞧了会儿后还是冷淡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周慕白突然有些失望,垂了眼睛,道:“只有乳名阿英,是您将我带回来的。”
他以为少爷应该会斥责他私自动了书房的东西,然而林正书没有。
书桌前的男人只是将眼神停留在他身上许久,终于起身过来将他手中的书拿走,翻看之后问起:“识字?”
他点了点头,“学过点。”
“想读书?”
周慕白竟然沉默了,攥紧了拳头没有回应这个天之骄子。
他何尝不想读书,可如今为奴为仆又怎么可能去读书。
谁知男人思忖片刻,道:“我会跟大哥说让你陪同宇笙去上学堂,以后想看书直接来书房就好,但不要吵闹。”
周慕白双眼不可思议地睁大,抬起脑袋看向林正书,面上满是不可置信,进而因为兴奋涨红起来。
他重重点头,咧起了嘴巴,“谢谢四少爷!”
林正书好像很高很高,有天人那么高,看下来时眼神中总是不经意间带上游离于所有人之外的清冷,如今听到周慕白道谢也只是含糊“嗯”了声,随后便不再多问,让他退下了。
当时学堂正兴起,林家大哥林正弦之子林宇笙又与周慕白同岁,他便是趁着这阵东风赶上了进学的热潮,由此改变了人生。
周慕白也会问四叔为什么让他上学,那男人沉默了会儿,终于开口:“你的眼里有光。”
你的眼里有光
。
仅仅是因为这一句话。
更深层次的原因林正书当然没有说,他分明在小周慕白眼睛里看到了不一样的未来,某种无限可能性。
这对于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