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南,果真如农舍里的小娘子所说,穷山恶水,不见人烟。
他们避开山路,沿着盛世时修建,现已荒废的官道前驰。
寂静远山弥漫着秋日深碧的雾气一路远去。
陈微尘把目光从手中《南华经》移开,看向窗外秋景,拿起书生娘子处得来的涂山笛,吹出几个调子。
山林间蹿出几条野狐来,遥遥缀着马车,黑亮的眼睛很是喜人,他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会儿这些有灵气的小狐,收了笛子。
那些狐狸被灵物召了出来,又没得下一步的指引,笛声便停住,混混沌沌灵智未开的脑袋颇有些困惑,没头没脑地散了。
散到一半,却又不约而同竖起耳朵紧绷身体,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正当此时,温回撩开车帘:“公子,前面有人拦路!”
他本来很是忐忑,却看见马车中人神色如常,自家公子甚至挑了挑眉对叶九琊笑道:“叶剑主,又是找你的。”
小厮十分摸不着头脑。
只见前方道路尽头站着一人,身体甚是强健,手持长戟十分威武,声音洪亮:“在下江云寰,请叶剑主赐教!”
叶九琊下车,苍茫山色间,一袭白衣与那持戟人对立。
“暮云候,”谢琅道,“以武入道,重力不重术,倒是跟骖龙君走一个路子。”
“谢道长,”温回挠了挠头,“之前来了一个吹笛子的仙候,现在又来了一个拿长戟的,都是上赶着要来与叶剑主决一个胜负?”
道士征询地看了一眼陆红颜,见她轻轻点了头,顿时有了底气,对温回滔滔不绝起来:“叶剑主以无情剑意成名,“非君之君”的名号是从见过无情剑意之人口中传出。然而叶剑主本人却从未真正下剑阁雪山与仙道诸君诸侯一战。仙道规矩,若败一候,则称候,败十四候一君,称君,败三君十四候——”
“称帝?”温回眼睛亮了起来。
“哪有这样容易,”谢琅道,“还要能一路过重重险阻,登上幻荡山巅,才可称帝——若到了二重天境界,三君十四候易得,那一帝却是难如登天,不少自负之辈都将性命折在了幻荡山通天路上。当年,浮天宫已空了百年,才有焱帝横空出世,连败三君十四候,一路登上幻荡山。他是数百年未见的三重天境界——从那以后人们便猜测,惟有贯通天地的三重天境界方能得天道认可,当这仙道之首。”
谢琅说到这里,颇有遥想陶醉之态:“只恨我生得晚,没能得见当年焱帝,不知该是何等的风采……”
温回仍是不解:“这与叶剑主有何关系?”
“叶剑主原本或在北地雪山剑阁,除门中弟子无人能近,又或是明明下了山却行踪不定,这让众多仰慕无情剑意者无法得见,现下则有了机会,”谢琅略带狡猾地摸了摸怀中猫,“毕竟少有人能像我这样厚着脸皮跟上,他们大都要主动向叶剑主挑战,希望藉此窥得一点天机……”
道士看着外面,兴味道:“叶剑主此次下山,并没有驭气而行踪迹不定,是真正向仙道昭告了要入世,仙道死气沉沉多年,终于要热闹起来了。而叶剑主此去南海,怕是要与阑珊君一战,再往归墟洗剑。大抵意在进三重天境界,上幻荡山——焱帝杳无音讯已然十数年,到底还在不在,等叶剑主上了幻荡山,我们便可知道个究竟了!若帝君只是闭关,或许还有一场三重天与三重天的比斗,实在是让人神往!”
道士说完,环视四周,却发现只有温回听得入神,陆红颜靠车壁上,闭着眼,周身气势冷得吓人,陈微尘则漫不经心拨弄着扇子,一副全然走神的模样。
谢琅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说话间,外面持长戟的暮云候已蓄势待发,周身气机鼓荡,出戟横扫,罡气如扇面飒然展开。
但见那白衣如一片飘渺雪花,踏杀机罡气前行,剑鞘与长戟相触一刹,身形凌波一转,与暮云候错身而过,长戟震鸣不止。
叶九琊仅留一个背影,一柄未出鞘的长剑。
只那一刹便分了胜负。
暮云候眼中全然是钦佩。
几个小狐怕得缩紧了身体,探头探脑看着。
“这一下的玄机,足够暮云候参悟上一年两年,”谢琅与温回一样,改不了话多的毛病,“可对叶剑主来说却是索然无味,要等到了南海剑台,我们才能见到他真正的本事。有沉书候和暮云候在先,其余仙候或避世不出的二重天修仙人,都要携弟子纷纷出山,或来讨教,或干脆直奔南海看一场精彩淋漓的比斗了。”
谢琅使了小术法,唤来一只灰鸽子:“我也得传信给门中师兄师弟,这可是天大的机缘!”
陈微尘只托腮看着:“好看。”
当谢琅以为这人参悟了什么剑中玄机时,只听陈微尘接着道:“出剑的动作好看,连拿剑的姿势都好看!”
谢琅:“……”
“只知其表。”陆红颜冷淡道:“若让你看到他当年没有走无情道,未返璞归真时的繁丽剑招,岂不是眼睛都要直了。”
公子笑着摇扇:“翩若惊鸿,可以想见,可以想见,直了眼睛是必定的。”
陆红颜嗤笑一声,不与这人说话。
陈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