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继业气得手抖，可盛西岩却一直眼神不错地盯着他，既不着急辩解，也没打算道歉。
看上去恭恭敬敬，其实一点都不让步。
两人僵持了三秒，程继业终于幽幽地吐了口气，他早有耳闻，说盛家的小子天不怕地不怕，祖宗不惧鬼神不敬的。
以前见面，总觉得他笑嘻嘻的，现在才知道，传闻都是真的。
他要是再拿长辈的位份压他，只怕也是徒劳。
“你说得对，生恩不如养恩大，我对阿堇有亏，没有照顾好她，这是我的错，我不打算推诿，所以我才想用我残存的后半生，好好的弥补她，不想让她再受当年她母
亲的苦，你……能理解吗？”
这话一出，盛西岩的眼神立刻也软了下来。
盛西岩虽然不是吃软不吃硬的人，但毕竟程继业以这样的身份和地位来和他认错，让他无法继续再强硬下去。
他低了头，看了看桌上的茶盏，没再顶嘴。
程继业缓缓给他又倒了一杯，语气沉沉：“西岩啊，伯父此生，就容堇这么一个女儿，对她亏欠又多，不想让她受委屈是肯定的，她在容家那样的地方成长，本来就会被人指摘，如果这次的婚事，还不隆重正式一点，她在你们盛家……”
“盛家不会有人欺负她。”
盛西岩直接打断他
的话。
程继业一噎，眼神滞了滞：“你护她的心我是知道的，但是……西岩啊，盛家不比程家，你的那个圈子是什么样，你应该最清楚，你奶奶大哥或许对阿堇的态度会变，其他人呢？那些太太小姐呢？煽风点火的人处处都是，豪门里不比市井里的少，人言可畏不是说着玩的。”
这下轮到盛西岩闭口不言了。
程继业虽然话说的消极，但道理却是真的。
程家好歹是书香门第，交往的也都是清贵显赫，说话做事就算再有成见，也会留有分寸，讲究品行。
可豪门……就不一定了。
盛西岩自己也曾经经历过，当
年母亲去世，父亲另觅新欢，他在盛家虽然是身份地位都很高的少爷，可也照样有人在背后嚼舌根，说他有后妈就有后爹，日后也不过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这样的话当着面自然没人说，可背后风言风语的力量照旧会打的人无力还手。
有人当着盛老太太的面，笑容可掬地夸他聪慧，老太太一走就翻了脸冲他白眼。
有人前一秒许下各种美好的礼物和承诺，等大人一走便冷嘲热讽地收回所有说过的话。
他看过太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两面三刀，那种心寒，那种酸涩，像是一把把钝刀在心口上来回的磨，不断提
醒你，你只是个被人看不上眼的废物而已，恭敬，夸赞，都是属于你所依附的长辈，而不是你。
他当然不希望容堇把这种滋味再尝一遍。
程继业看他态度有所松动，清了清嗓子继续说：“西岩，我相信你的为人，也相信你的实力，可毕竟你只是个人，你能管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能管得住人心？以容堇的性格，只怕她到时候受了委屈也不会跟你说，只会默默自己承担下来，积攒到最后，会酿成大祸，就想……”
程继业没说完，声音哽在喉咙里，涩涩地发不出来。
盛西岩的心被狠狠地一揪，又重重地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