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走的第一天晚上,就有一帮当兵的把柑子府围了”
龙椿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这些。
她眼底灰暗,叫人看不清心思,只问。
“王小狗带的路?”
“是,这帮兵是外地兵,大黄小丁不在府里,府里只有朗霆和小柳儿,朗霆挨了一枪,小柳儿也受了点伤”
龙椿点点头:“没死就好”
柏雨山闻言顿了一下,随即又道:“柑子府被烧了,家里的大师傅老妈子,小丫头和护院儿,都没了,还有后院库房里的枪和炸药,金条和现大洋都”
龙椿笑笑没说话,这是她意料中事。
在北平这么多年,王小狗大约早就受够了和她一个女人平起平坐。
他此番能勾搭上关阳林,就说明绑她这事儿根本不是什么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
关阳林有兵,一个军阀,再怎么兵败如山倒,也还是能随随便便捏死一个杀手组织的。
龙椿早年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一直谨小慎微,从不敢干那些吃过界的事情。
她看着各方的脸色,操心着自己手底下的活儿。
她独自站在世情的冷水里,一步三探的摸着石头过河,只为求一个大家平安。
结果,还是她傻。
这一次,关阳林要的东西只有两样,一是韩子毅的狗命,二是她藏在北平的枪炮金条。
而王世杰想要的东西,就简单多了,他只想借关阳林的手除掉龙椿,好在北平一家独大。
他不能自己出手对付龙椿,他怕她的徒子徒孙来报复他。
想到这里,龙椿就忍不住的冷笑。
这两个人勾结在一起的时间,肯定比她想象的还要早。
王世杰的大伯是新政府的得力干将,关阳林的军队,领的也是新政府的番号。
如此这般,就都有迹可循了。
龙椿抬起了头:“打个电话到北平,定三十口棺材,把府里的人都发送了,多出来的五口,放到柑子府门口,不要拉进门,就摆门口,小柳儿伤的重吗?朗霆那一枪是挨在哪里了?”
“是,小柳儿不严重,就是烧伤,烧到脸上了,朗霆那一枪在腿上,治的及时,也没大碍”
龙椿皱眉:“烧到脸上了?”
柏雨山低下头:“嗯,左脸上,下巴到腮帮子,一大片”
“朗霆是死的?他没管小柳儿?”
说到这里,柏雨山就有些难以启齿了。
但龙椿问话,再难以启齿,他也要说。
“当时那帮当兵的往家里扔煤油瓶朗霆一着急,就先护着他那个老婆往外走了,小柳儿这孩子又是个实心眼儿,见火烧起来了,就先跑到你房里把杨梅的骨灰盒子和你的书抱出来了,还把刀匣子背上了,她拿完这些才想着要跑,但那会儿房梁都快烧塌了就”
龙椿没有说话,只是长久的沉默。
末了,她只说了一句。
“我不要朗霆了”
柏雨山低下头:“嗯”
龙椿出院这一天,还是个淅淅沥沥的阴雨天。
她出院之前,几个小护士围着她左三圈右三圈的看。
一边看一边还大赞她是个活生生的医疗奇迹。
其中一个护士说:“我就没见过能恢复的这么快,这么好的枪伤,居然连发炎都没发炎,吃吃喝喝的就长好了,了不起!”
龙椿身上穿着柏雨山送来的收腰短风衣。
本来劲瘦的腰身,经由腰带一扎后,更显得人利落。
她给了这些护士一人两个现大洋,说多谢这段日子的照顾。
小护士们笑呵呵的接了大洋,又说。
“我们就是给你扎针送药,要说照顾还是您先生照顾的好,他一天跑进跑出的送六七顿饭过来,一般人哪儿有这个耐性呀!”
龙椿笑而不语,挥手告别了护士小姐们。
韩子毅的车等在医院门口,龙椿和柏雨山上车后,他便道:“你要回北平吗?”
龙椿点头:“嗯”
她态度冷淡,全然是公事公办的模样。
韩子毅自知理亏,心里不大愿意在柏雨山面前的低头,可龙椿的脸色又实在是差。
现在再不解释两句的话,日后两人间,只怕是要起嫌隙的。
“我跟关阳林的确是同学”
龙椿侧目,眼神疑惑:“我问你了?”
韩子毅叹气,硬着头皮剖白心迹。
“我上学那会儿家里不给钱,过的很拮据,但那时候关阳林手里有钱,他说我和他是亲戚也是同学,就时不时给我钱接济我,我也总在教官打他的时候,替他受罚,但后来我发现他给我钱,就是拿我当个奴才养着,并没有什么情分,我心里不舒服,就渐渐不理他了,我一直觉得这人虽然有毛病,但心地不坏,所以这次他绑你,我真就没放在心上,只想着他左不过是要钱,不至于真敢动手”
龙椿看着韩子毅笑:“说的好,你毒哑了他姐姐之后,还觉得他不敢动手,明明觉得他不敢动手,还特意穿着防弹衣来,韩司令真是未雨绸缪,高瞻远瞩,龙某佩服”
柏雨山坐在前座听着两人的对话,始终一言不发。
韩子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