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骡车上,田灯花等宋家人出于对读书人的敬畏,离得苏老头远远的。
他们一家子挤在一处,苏老头自己跟青山坐在一处,宽宽敞敞,舒舒服服的。
可苏老头怒气冲冲:“我又不是杀人犯!离我这么远做什么!”
田灯花咳了一声:“这不是怕挤着您吗?”
“呦,平时也没见你好声好气的说过您,这会儿倒是会说了。”苏老头阴阳怪气,“看来这传胪身份是好使啊。”
田灯花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那是自然。要是您辛辛苦苦考上传胪,别人还把您当普通人,那您不是白考了?”
苏老头竟然被田灯花这理所当然的问话给气的一时回不上话。
他捂住胸口:“你们气死我得了……”
他开始后悔,当时就不该为了在县学那几个蠢货面前给宋星明撑腰,暴露身份。
苏老头捂着胸口,哎呦哎呦的。
一只白嫩的小手伸了过来。
手心里还攥着什么东西。
苏老头眼皮一抬,就见宋燕燕递过两颗杏干来:
“苏爷爷,这杏干酸酸甜甜的,好吃的很,你放在嘴里,慢慢吃一会儿,可能会好一些。”
苏老头心里一暖,面上却依旧是那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他冷哼一声,还是接过了宋燕燕手里的杏干,往嘴里丢了一颗。
苏老头往骡车上铺着的迎枕上一靠,青山殷勤的给盖上了被子,苏老头舒舒服服的,嘴里嚼着杏干,闭上了眼。
等回了招油村,苏老头像个普通乡下老头一样,背着手,淡淡跟宋星明说:“打明儿起,你就每日去我家,跟我读书。”
宋星明刚想作揖说是,田灯花打断他的话:“这哪行!”
苏老头那装出来的淡然模样立刻破功,他瞪田灯花:“哪不行了!”
田灯花道:“这拜师读书都是大事,我们家总得准备束脩吧?还有什么,孩子跟您读书,您就是他老师,这总得挑个吉日,行个拜师礼吧?总不能委屈了您。”
虽然这会儿田灯花一口一个“您”的,但这会儿他听着田灯花这番话,那叫一个顺耳。
他强行压住嘴角,面上又强装出淡然模样来:“那……也行吧。我也不是很看重这个,不过,你既然说了,也不是不行。那等我回去查一查黄道吉日,再说。”
田灯花连连点头:“就该如此!”
苏老头背着手,带着大包小包的青山,优哉游哉的回了。
宋家人便往家里去。
可这一进家门,就见着宋老太太也在,齐莲正站在一旁小心的端茶倒水伺候着。
用的还是先前苏家为了感谢他们,送来的那套贼好的碗碟!
田灯花一看这样子,那火气蹭蹭蹭的就上了!
倒不是因为宋老太太用了那套碗碟,反正这种东西就是用的。
她气的是,齐莲还怀着孩子呢,宋老太太在宋老三家摆谱也就算了,怎么有脸来她家里摆谱,让怀孕的齐莲伺候她的!
田灯花一把拉过齐莲,把齐莲按在椅子里:“你好好坐在这儿休息!”
齐莲不敢吭声,低下了头。
宋日升脸色也不大好看。
虽说媳妇现在月份不大,但怎么说也是怀着孩子!他祖母让齐莲倒水什么的都没问题,可凭啥要让他媳妇站在一旁伺候啊!
宋日升心疼的不行,闷头去灶房了。
他去煮几个鸡蛋,给媳妇补一补。
娘跟妹妹忙了这半日,还有三弟,也受了委屈,都得吃点好的补一补。
田灯花满脸怒气的看向宋老太太。
宋老太太把茶碗重重的往碟上一放。
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来!
宋老太太刚要质问田灯花不懂孝顺,宋燕燕就在一旁幽幽道:“奶奶,那套碗碟贵的很,少说好几两银子,你要是碰坏了,要赔的……”
宋老太太瞪圆了眼:“你个小蹄子——”
田灯花把宋燕燕护在身后,怒气冲冲的不耐道:“娘,你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就说你来做什么来了,又是支使我怀孕的儿媳妇,又是骂我闺女的!咋着,你来找我们家不痛快的?”
宋老太太指着田灯花骂:“不孝的东西!可怜我老二啊,去的早啊,留下我这个老娘,被恶媳妇欺负啊——”
“行了!”田灯花不耐道,“娘,你这一套我听了几十年了。我告诉你我不吃这一套,你来做什么你直接说清楚。”
宋燕燕心底嘀咕,没用的,她奶奶宋老太太每次上门要找他们家办事,都要搞这么一出,就是想让她们家里人愧疚,不仅要帮宋老太太办事,还得跪着帮才行。
宋老太太每次那态度,概括一下,就是“跪下,我给你个机会,帮我办点事”。
果不其然,这次宋老太太还是嚎了半天她那早死的儿,这才说了正事。
——原来是宋三婶赵来娣又给宋盼儿说了户“好人家”,甚至好事将近了。
宋老太太来找田灯花,让她给宋盼儿“添妆”。
宋老太太睇着田灯花:“你当伯娘的,给侄女儿添妆可是你的分内事。这次总不能推三阻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