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回杨念远来新世界已经快半年了。他和钟卉沿着市场门口的小广场一直往前走。附近最近的一家银行在清荔东站旁边。 杨念远像乡下人进城一样, 四处打量着,“现在清荔发展可真快啊。我这出去也才不到半年,这里就大变样了, 快认不出来了。” 钟卉看了他一眼:“你变化也很大啊, 刚才差点没有认出来。我是听王茹说的,才知道你去五羊城了。” 杨念远哪里听不出她话里的责备之意。确实当初是他提出一起去沪市的。结果他不仅没去,还在家里消沉了好几天。 他目光沉郁地看着前方,叹了口气:“厂里砸锭上电视后, 我几乎天天做噩梦, 一闭眼就是那些机器,感觉自己成了罪人……” 钟卉知道他一直指望着南机北调,能把这批老机器保下来,至少还能在北方再发挥几年余热。没想到上头一声令下,车间运转了几十年的上百台细纱机,被砸得只剩下空架子。 回想起全厂大砸锭的场面,杨念远脸上一闪而过的黯然。 两人都沉默下来,半晌钟卉转了个话题:“你手里的股票认购证转手了吗?” 杨念远扯了扯嘴角:“卖了8张,赚了8万块钱,剩下2张等明年摇股票。” 钟卉笑了:“我就说嘛,你不可能那么蠢,肯定找人卖出去了。” 杨念远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是我表姐帮我卖出去的,她比较懂行情。你那18张认购证都转手了吗?” 钟卉点点头:“全转出去了,一张没留,卖了三十五万。” “三十五万?”杨念远以为自己听错, 嘴巴张得老大, 瞪着眼睛看着钟卉, “我以为我表姐帮我卖得价格已经够高了!你这也太厉害了吧?怎么卖出去的?” 钟卉淡淡道:“运气好而已,一般黄牛哪敢用这个价格收?恰巧碰到了两个专业炒股的投机客。” 杨念远:“你没留几张下来自己摇股票?” 钟卉很干脆:“没有,我又不懂炒股,也没想搞懂。还是不留了,省得天天记惦着。” 她脸上一丝犹豫也没有,杨念远不由佩服起她这股子及时抽身的狠劲。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到了银行,钟卉到柜台写单子存钱,杨念远在外头等着。 钟卉存了8000到银行卡里,手头上还留着3000多块。日子临近了,她随时可能发动,得留点现金在手里。 从银行出来,已经到了傍晚,天忽然下起了小雪。 这阴冷潮湿的天气,又让他俩怀念起国棉厂的车间,细纱车间的温度常年保持在20度到30度之间,真正的四季如春。 杨念远拢了拢身上的皮衣,请钟卉去附近一家新开的西餐厅吃饭。 有认购证转手的那8万块打底,加上在五羊城又赚了一笔钱,一般请客吃饭这种事对他来说早已经不是什么负担了。 刚转出认购证那段时间,杨念远胡吃海塞了一阵子,把以前在国棉厂当工人想吃但是不舍买的吃食都尝了个遍。 什么烤羊肉、火锅店、茶餐厅、西餐厅,来来回回吃了好几轮,整整胖了十斤。 肚子吃得越圆,关于国棉厂的记忆越发淡漠了,连带着噩梦都做的少。 杨念远和钟卉坐下来,两人一人点了一份套餐。他忽然想喝酒,最好是红酒。 现在清荔餐馆流行起来一种新的喝法,红酒掺雪碧。杨念远给自己点了一杯,钟卉不能喝酒,看他兴致高昂,便给自己倒了半杯雪碧。 “这次回来,我不打算再去五羊城了。”杨念远跟钟卉说着自己未来的打算,“留在清荔做录像厅的生意。” 钟卉很诧异:“回来开录像厅?现在录像厅都快倒了,你开啥录像厅?” 家家户户都有电视机,录像厅渐渐跟不上时代,画质音质粗糙,除非那些想看武打片和颜色片的小年轻人,其他人很少光顾录像厅了。 而且在清荔,能开录像厅的老板,背后多多少少有那方面的背景。 杨念远开口道:“不是开录像厅,是跟他们做生意。我代理了一个影碟机品牌,打算在清荔开家专卖店,第一批顾客就锁定这些录像厅老板。现在录像厅生意不好,还不是因为他们那个机器太烂了?不如在家看电视来得爽快!我之前在五羊城工作过的那间公司,制造出了一种影碟机,画质音效比录像机好一百倍都不止,就是价格贵了一点,一台要五千块钱。只要这些录像厅把自己的设备更新一下,我保证他们生意会火得一塌糊涂!” 钟卉端起玻璃杯抿了口雪碧:“我知道了,是VXD吧?啥牌子的?等你店开张了,我找你买一台。” 这下轮到杨念远沉默了,他一脸震惊地看着她,有些难以置信。他从五羊城回来,跟父母亲戚解释自己的生意,每次都要解释老半天,最后都不一定明白。 没想到跟钟卉聊了几句,她就接受了。 兴许是她的反应太过平淡,杨念远好奇道:“你怎么知道VXD的?我代理的这个牌子叫燕声,是国内第一家搞VXD的。” 钟卉在脑海中搜刮了一番,确信自己没听过这个牌子。不过VXD的风头会持续好几年,因为VXD的出现,录像厅的数量很快又迎来了一波暴涨。 只要找准时机还是能大赚一笔的,想到这她开口道:“影碟机就要五千块一台,碟片应该也不便宜,一般家庭确实消费不起。卖给录像厅老板倒是很合适,就是前期跑市场会累一些。” 杨念远发现跟钟卉聊事特轻松,她属于一点就通的那种。 他喝了口掺了雪碧的红酒,犹豫片刻,说出了自己今天来这找她的目的:“这个VXD的生意,投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