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哥, 你怎么来了?” 亮子看见江晟站在门外很是意外,上下打量好几眼, “你这是……离完婚了?” 江晟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 好似在发怔,闻言回过神来,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骂道:“离什么离!你嫂子肚子里怀着胎呢!” 说罢他一把拨开亮子, 一屁股坐在三缺一的空位上,招呼牌桌上其他人:“打牌!” 几个男人一看江晟上桌, 都喜形于色。谁不知道他在外头做生意,兜里有钱? 身后亮子张大嘴巴,仍是一脸震惊:“嫂子怀孕了?几个月了?上回去拿行李,没瞧出来啊。” 江晟眉头紧锁:“三个多月。还在跟我闹呢。” 亮子听江晟口气,已经知道他改主意了,当即道:“怎么着怀孕这几个月, 你得让着她啊。” 坐在江晟下首的老周白了亮子一眼,“让什么让!一看你就是没结过婚的!女人不能让, 一让她就骑你头上了。” 江晟没吭声, 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牌, 似乎在看牌。再瞧,那眼神又似乎落到别处。 …… 几轮下来,牌桌上个个喜笑颜开, 只除了江晟。 “啧啧!江哥今天阔气, 这一趟顶我两个月的工资。” “嗐!你这就不懂了。老江今天家有喜事,老婆怀上了, 这是给我们发喜钱呢。” 江晟心头烦躁, 看了眼手表, 已经十一点了。 昨天没答应她,她应该不会去民政局等自己吧?这个女人蠢起来是真的很蠢! 江晟心神不宁,其他几个男人已经把牌洗好了。 今天的牌局是亮子约的。国棉厂后勤科的老周下海后在一家香港人盖的办公大厦当后勤负责人。亮子想撺掇着对方把大厦的一些工程活儿外包给哥们几个,大家一起发财。 江晟跟老周聊了几句,便没了兴趣。老周现在手头上能做主的业务也只有大厦空调检修这块。 亮子觉得很可惜,在一旁道:“这活挺适合小铁匠的,那小子啥电器都会修,脑子又灵活,再喊上两个空调工,不就把这个业务接下来了么?” 老周一边摸牌一边道:“我早找过杨念远了,那小子不知道在忙什么,看不上我们这点活。” 江晟冷笑一声:“他一个机修工,修细纱机的,还是快淘汰的老古董细纱机,懂个屁!国棉厂又不是没有专业的空调工,马磊的技术就挺好的。” 亮子愣愣地看江晟,以前在厂里他可是老夸小铁匠的,技术好干活也上心,怎么突然改了口? 难不成小铁匠啥时候得罪了江哥? 一旁的老周闻言一拍大腿:“我把马磊给忘了,改天找他去。有证的最好,上头没说头。” 江晟又看了一眼手表,心情烦燥莫名。他将面前牌一推,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不打了!回去了!” 几个牌友哪里肯放他走,七手八脚地将他拽回座位,“还早!再打几圈!” 正拉扯着,里屋的电话突然响了。 “这谁打来的!”亮子嘀咕了一句,起身去接电话。 江晟身形僵住,靠在桌边没动。很快亮子便从里头走了出来,挠了挠脑袋瓜子,一脸为难:“江哥,那个,嫂子说,说她现在在民政局门口等你去办离婚手续。” 屋里顿时鸦雀无声,刚才还在拉扯江晟的几个男人都不约而同收回手,几双眼睛都盯牢了江晟。 老周讪讪道:“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江晟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地抬脚离去。 * 民政局对面的杂货店。 钟卉先是打了个电话到江晟父母家,得知他不在家。又打去亮子家,果然在亮子那。 挂了电话,钟卉买了瓶汽水,继续坐在台阶上等。明天就要去外地进货了,她对江晟的耐心只有今天一天。 汽水喝完,钟卉将空玻璃瓶放进包里,打算待会还给杂货店老板。一抬眸便看到一道高大的人影站在自己面前。 钟卉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冲他微一点头:“我们进去吧。” 江晟一错不错地看着她,她出奇地平静,甚至都没有追究他为什么现在才来。 江晟压了好几天的怒火“腾”地从沉黑的眸底烧了起来,他涨着脸咬牙道:“钟卉,你闹够了没有?!你明知道有了孩子,我是不会和你离婚的!” 钟卉目光落在他脸上,看着他那张冷漠的俊脸因为生气而泛红,额角青筋暴起。 她毕竟多活了几十年,早已不是上辈子那个随时被他的情绪牵着走的女人了,眼下她只关心一件事。 “今天这个证,你倒底办还是不办?” “不办!” 钟卉似乎并不意外,那双清凌凌的杏眼瞧着他一眼,半晌她勾了勾唇角:“江晟,我没想到你这么怂!” 说罢,钟卉拎起包扭身便走了,懒得理会身后那个脸色铁青的男人。 …… 钟卉太了解江晟了,他现在出尔反尔不过是因为肚子里这个孩子。 江晟不尊重老婆,但从骨子里看重孩子。 钟卉已经想好了,等孩子出生了,不管是男孩女孩,姓钟。只这一条,她不信到时候江晟能忍住不离婚。 说起这个,钟卉上辈子心里头一直扎着一根刺。钟家只有两个女儿,父亲去世的时候,钟妙尚未结婚,按照族里的习俗,由江晟这个女婿来立碑。 钟卉当时忙着操办丧事,石碑是江晟找乡下师傅刻的。 她还记得那些天下着大雨,乡路阻隔,父亲送上山的时候,碑牌才送进来。钟家的堂兄堂弟们手忙脚乱地将石碑立好。 在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雨雾当中,钟卉才看清父亲碑牌上的落款——女婿江晟携外孙女江嘉禾泣立。 钟卉当时感觉心脏被人狠狠捅了一刀,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这是她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