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这个月厂里的帐上没钱了。唯一还剩的一点钱要给职工们把医保给报销了。下个月厂里会拿到一笔欠款,你们这批分流职工买断工龄的补贴下个月统一发给你们。” 钟卉爽快道:“好。” 重活一世,她对何厂长的人品更加坚信不疑。国棉厂94年就停止生产了,一直到04年才正式宣告破产。那十年,何厂长一直呆在工厂,安置职工就业,清理变卖资产,直至最后一笔欠款偿还完毕才离开。 何桂珍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抬头却触到钟卉的目光。那目光十分复杂,沉甸甸地压得她说不出话来。 “何厂长,以后国棉厂就靠你撑了。多保重。”钟卉冲她点头道。 “谢谢!谢谢你们这些年轻同志的理解!”何桂珍再一次握住她的手,比上一次更加用力。 从厂长办公室出来,禾禾已经打好了汽水,一手拎着暖瓶,一手端着茶缸,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钟卉赶紧接过女儿手里的暖瓶,禾禾很高兴,“妈妈,我已经想好了我长大干什么了。” 钟卉:“干什么?” 禾禾骄傲地昂起头:“我要当食堂大师傅!想喝多少汽水就喝多少汽水!” 钟卉:“……” * 江晟在琼海要同时盯三个工地,白天在工地上跑,晚上回到宿舍倒头便睡,一个月下来终于攒下三天假,又跟建筑商老板请了两天假,打算回一趟清荔。 几个清荔一起过来的电工也打算回去一趟,个个欢天喜地地如同过年。在外头打拼图什么?不就是图个赚钱回家看老婆和孩子么。 江晟没什么兴奋的,只惦记着回去陪女儿过生日。 临走前一天,他特意去了趟琼海当地最高档的商场,给女儿买了好几百块钱的生日礼物。吃的、穿的、用的、玩的,只要他觉得禾禾喜欢,统统买下来。 这些天,江晟尽量不想去想他和钟卉之间的事,一想起来就特别烦躁。 前些天,他心里头一直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有事。直到李大头打电话告诉他钟卉买了商品房,他才恍然——难怪那天那么爽快地签下离婚协议,原来搁这等着他呢! 现在钱花得七七八八,他倒要看看她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难不成她真的以为离了婚,她两手空空的能带着禾禾把日子过好? 江晟心下冷嗤,和钟卉一起生活了八年,他太了解她了——任性,爱撂狠话,拧起来完全不顾及后果。 …… 从琼海回清荔没有直达的火车,为了减少路上的时间,建筑商把车子借着江晟。 几个回清荔的电工刚好塞满一辆车,大家一起分摊油费和过路费。 江晟开了个大夜车,第二天中午才到清荔。将几个电工送回家,便去了亮子家。 亮子帮他一起将那三个编织袋放进后备箱,“江哥,你难得回来一趟,晚上一起吃个饭,我把人都喊上……” 一整夜没合眼,江晟脑子脑门突突的疼,他靠在车门边抽了根烟,淡淡道:“不用了,我还有事。” 亮子扯了扯嘴角:“行。等你空了打电话给我。” 江晟拿了行李便直接开车去禾禾的学校。到了学校门口,一只脚已经下车了,突然又想起什么,他赶紧缩回车里。 拉下前方的后视镜,江晟看到镜子里的人忍不住飙出一句脏话。一个月没照镜子,都快不认识自己了,满脸胡子拉碴,衬得两只眼睛像两个深坑,人也黑了一圈。 低头闻了闻身上的衣服,一股被汗水腌透的气味直冲脑门。 江晟已经能想象女儿撇开脸捏着鼻子嫌弃的表情。 打开钟卉整理出来的那几编织袋,一通翻找,终于找到剃须刀。江晟对着后视镜开始刮胡子,刮完胡子,用手拢了拢头发,又找出件干净衣服换上,这才勉强像个人样。 在车里整理好自己后,江晟又等了一会,看了眼手表,已经到了放学的时间。学校门口连只麻雀都没有,大铁门在暴烈的日头下闪着白花花的光。 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江晟抬腕看了眼手表上的日期,忍不出又飙出一句脏话,黑着脸发动汽车,一脚油门轰下去,掉转车头疾驰而去。 小卖铺的老板娘站在门口嗑瓜子,冷不丁被喷了一脸汽车尾气,不由狠狠啐道:“二五眼!放假了还跑到学校门口掼什么派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