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园舍骤然闯进数百壮汉。
他们衣着堪称朴素,只是一群草莽之辈,表情却异常凶狠,火把映在他们眼中,如熊熊怒火。
所有汉医,连着浅灵带来的人,都被抓了起来,五花大绑。一个穿着中衣的男人被人倒提着腿拖出来,扔在领头人面前。
“赵大哥,这就是那个汉人狗官!”
被拖出来的,正是杨大人。
他趴在地上,指着他们,又惊又怒地斥骂道:“你们这些蛮人,竟敢对本官无礼!本、本官要上奏朝廷,治你们死罪!”
那个被叫赵大哥的领头壮汉一脚踹在他心口,拿他当死鱼一样在脚下碾了又碾。
杨大人身上渗出的鲜血染红了中衣,他咿哇乱叫着,很快就又挨了几记拳脚,拳拳入肉,浅灵离得远都能听到骨头嘎嗒的声音。
刘娇和刘况都吓到了,却执着地把浅灵挡在身后。
“老子今天还就不怕了!”赵克刚恶狠狠道,“狗皇帝不把我们当人,我们就反给他看!”
“你,把我的信送到王宫门前,告诉王上,我给他三日时间,要么他自己主动反了大靖,要么我就在寨前把这群汉人全部杀光,要他不得不反!让他选吧!”
王宫。
这几年来,南仡王的身子大不如前,政务逐渐都交给了王世子尹泰处置,自己则窝在宫里颐养天年,听听凤箫,逗逗鸟儿,万事不用操心,过得像个平常的富家翁一样自在。
而王世子也是个可靠的,国中有了什么事、政务如何处置,他都会一一报给南仡王知道。倒是南仡王自己惫懒,尹泰送的折子他早就不看了。
此时尹泰正在南仡王的寝宫里,温良无害地给他汇报:
“父王放心,虽然此次山洪损失很大,但儿子已经及时筹措了粮布,把灾民都安置妥当了,新家在建,新苗子也在长,明年一定会有好收成!”
南仡王欣慰地看着自己儿子,拍了拍他的肩道:“好,很好,你越来越能干了,父王把社稷交给你,很放心。”
尹泰低头浅笑:“父王过奖了,儿子都是跟您学的。”
南仡王笑看着他,渐渐地,眉头拧了起来。
“这一次,朝廷还是没送赈灾银?”
尹泰脸上浮现愁色,摇头:“并无。”
“唉!”
南仡王长长叹息,目光失落无比。
“圣上当初多重视我们啊,若非有他,为父还不能一统整个南仡。我平定内乱后,带着最好的仪仗和最珍贵的贡品前往永章,向大靖称臣。圣上封我为王,允我独立治理邦国,免我赋税,逢灾荒年,必慷慨相助,帮南仡度过难关。”
“可如今,大抵是觉得稳住我们了,又或者是因为,大靖国力不比从前,五年了,一次也未过问理会南仡的天灾。朝廷待我们的心,到底还是变了。”
尹泰垂头默默听着,安抚道:“父王莫忧,南仡人勤劳勇敢,朝廷不与抚恤,我们自力更生,也能国泰民安。”
“为父信你!”
南仡王注视着他的目光充满了信赖。
这是他最得意的儿子,他上了年纪之后,便生了惫懒之心,若非有世子顶上来,这一国的事务还不知该如何处置。
尹泰孺慕一笑,余光瞥见寝宫门外杵了个人影,便含笑告退。
“父王您歇着,儿子去前朝处理政事了。”
“去吧。”
尹泰出了寝宫,笑容渐渐收起。
心腹孙令彪跑到他跟前,焦急道:
“世子,大事不妙,昨日黑水寨有个叫赵克刚的领着六寨起义了,把朝廷下派的汉医全部抓了起来,说要逼大王造反!”
“什么?!”
尹泰连忙把信夺过,一目十行看完,心口狠跳起来。
他是打算反,但现在还没到跟大靖反目的时候!
这些该死的贱民,受一点委屈就要起义,毁他大计,真是反了天了!
尹泰一把捏皱了信件,冷哼道:“小小刁民,不足为虑。传令下去,命张炳还有虎威将军领两千兵将前去劝降,务必让他们把汉医一个不少地放出来。”
黑水寨其实是一个村落,只是因为山多地少,河水纵横,山下种田,村民们大多在山上起屋安家。
浅灵与所有汉医一起,被捆成一串,押上山寨,丢进一个黑黢黢的山洞里。洞门口被两个穿着破背褡的男子持着鱼叉守住,走过路过的村民,都会向他们投来一记怨恨的眼神。
医官们都还没缓过劲儿来,不知为什么会被抓到这里,又听赵克刚说要杀他们,不免惶惶然,悲愤之情难以抑制。
“我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抓我们?我们只是奉旨行事采个药而已啊!”
“他们说他们要造反,为什么?朝廷一不向他们收取赋税,二不征发南仡过徭役,他们不能安居乐业,那是南仡王治国无方,与我们何干!”
“吵什么吵!”
看守的汉子不耐烦地走进来,一叉子刺进说话的医官腿上。
医官惨叫一声,拖着血流不止的腿爬到里面。其余人噤若寒蝉,披头散发的杨大人更是躲在人后,惊恐地把头埋了下去。
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