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罗立正和多多的书信往来就像编织毛衣,一开了头,就密密麻麻地连接起来。他们每周固定写一封信,多多的信总是写得很长,内容很琐碎:学校发生的各种轶闻趣事,刚读过的书,自己的种种心情和感受,下雨天凉,落叶花谢,甚至得了小感冒,额头上长了痘痘等等。她把写信当成了情感的宣泄,但她并没有想过这样的宣泄会给罗立正带去什么样的困扰或影响,对她来说罗立正是离得比较近的,且回信及时的闺蜜。何况罗立正的回信总是很平淡,也短篇,让她觉得罗立正也仅仅把她视为比较熟络的老同学而已。然而她并不知道每次罗立正写回信前都要在心里反复地打草稿,落在笔上还要斟酌再三,原因并不完全因为罗立正的中文水平稍逊些,没有那么多华丽词藻,怕多多见笑,更主要的是,他不想表露出自己内心的想法,他也不敢涉及一点情爱,唯恐多多察觉出他起初不纯的动机,从而中断和他的来往。这些信现在是他的全部精神寄托,是宝贵的财富。他把每封信都重新用胶带封好,绑在一起,藏在行李箱的夹层里,他怕同学们偷看信,把信偷走。信积攒多了,就利用周末回家,放在自己房间的抽屉里锁起来。不敢谈及情爱的原因,除了罗立正对自己完全没有信心,更主要的是他不知道多多和高中时代那个体育特长生的早恋是否真的结束,他不敢问多多,连那个人的名字也不敢提。他曾试着写信给多多的蜜友,想打听内情,可惜蜜友好像也不是很确定,因为多多对自己感情的问题向来不多谈。不过,有时候多多会在信中提及某个男生在追求她,或者她收到了情书,虽然她大都用调侃的语气来写,但罗立正看完就很忐忑不安,生怕她哪一天突然来信宣布:我恋爱了!
这些信,让罗立正渐渐对多多的认识丰满起来。高中时,多多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梦,一个剪影,他从来没有和她真正地谈过话。现在通过这些信,罗立正知道了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知道了她的梦想,她的愿景,熟悉了她的思想脉络。随着对多多认识的加深,罗立正的感情也由朦胧变得清晰坚定起来,在他眼里多多是一颗晶莹剔透,完美无暇的钻石,举世无双。这么珍贵的宝物就凭这么平凡的罗立正怎么能轻易获得呢,这是罗立正的痛苦和悲哀。
罗立正从没有把自己穿军装的照片寄给多多,一次多多问起来,罗立正说,想看我就到我们学院来吧。多多当然不会去,大好的周末浪费6个小时车程去看他,真是不值得,罗立正当然也不敢期待。所以多多和罗立正高中毕业后第一次见面竟然是一年后了。
罗立正为了能和多多见面,可谓煞费苦心,他想利用周末或者假日去看她,但觉得很唐突,因为他觉得自己和她并没有熟到这种程度,单独见面好像很尴尬,没有什么话题。尽管有了这些信铺垫,但见面又是另外一回事。罗立正太缺乏同女生打交道的经验了,高中时学校很保守,男女生分开坐,所以他的同桌一直都是男生,结交的好朋友也仅限男生。家里只有弟弟,没有姊妹,唯一亲密的女性是妈妈,但对他来说妈妈就是妈妈,没有性别。大一寒假时,由于爷爷生病,罗立正跟着父母回了南方老家。爷爷看到了孙子,精神好起来,留他们在老家一起过年,所以罗立正期待寒假可以和多多见面的计划没能实现。
放暑假前,罗立正给多多写信,说想约她暑假期间一起去看高老师,他还约了多多的另外几个蜜友。他已经和高老师通过电话,得知了高老师的住址,高老师很期待和他们见面,他说高老师家住得挺偏僻,所以请同学们先到他家里集合,然后他带大家去,最好骑自行车,因为没有直达的公交车。最后,他说如果多多不会骑自行车,他可以载她。
去看望恩师,多多当然要去,不能拒绝,上大学以来,多多也只是给高老师写过几封信而已,她在人际交往上太懒了。
找到罗立正家并不难,因为罗立正给多多画了一张很详细的地图,而且两家离得不算远。当多多举着地图,看着眼前一堵围墙围着的日式小楼时,她有点愣住了。一栋独楼,只有一个大门,是不是走错了?多多犹豫着,但还是按响了红色大铁门上的门铃。很快,罗立正打开了大门,两个人互相对视着。
罗立正变化挺大啊,多多望着眼前这个人,好像第一次认识一样。罗立正穿着白色的运动衫,衬着一张晒得黑里透红的脸,高中时的婴儿肥经过一年的军营生活早已无踪影,有棱角的脸加上高大壮实的身材让他看起来挺有男子汉气概。
在罗立正的眼里,多多的变化也挺大,他看着她齐耳的短发,竟然一时想不起她长发时的模样。因为要见老同学,拜会恩师,多多特意穿了裙子,爸爸从广州买回来的,款式很新颖,暗紫色底印着朵朵白色的喇叭花,一排扣子从领口通到裙摆,领子是白色蕾丝的,腰间还系着一条黑色的亮皮细腰带。合身的衣裙凸现出她发育很好的身材,露出的两条细胳膊细腿嫩似葱白,一张白皙的脸因为天热,透着红色,使她看起来很妩媚。
“你好,罗立正!”多多开口打破沉默。
“啊,你好,请进!”罗立正如梦初醒,赶紧让开身子,请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