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是坐不成了,陈美棠明显是有备而来,两人遂同行徒步前往寿康宫。
“略备薄礼,请皇后娘娘笑纳。”
彩云冻得通红的手指将木匣打开,是一颗成色极好的玉松石。
陈美棠极具诚恳,“我也是机缘之下得了它,若是娘娘不嫌弃,让司宝司的工匠稍加打磨,镶嵌在簪子上,定是好看的。”
崔雁宁紧了紧外头披着的鹅毛披风,由秋芝搀扶着走路,“成色确实不错,玉松石难得,皇姐可是有事要说?”
陈美棠停住脚步,蹲下身子要跪,被崔雁宁拦住,“皇姐身子重,这冰天雪地的,还是莫要跪了。”
陈美棠抽搐着声音,神情凄苦,“还请皇后娘娘劝陛下高抬贵手,放过我夫君吧!”
“何来高抬贵手?皇姐慢慢说。”
陈美棠眉毛眼睛皱在一起,感叹道,“我也是命苦,只是个嫔位生的,也没有能依靠的人,自然也就嫁个小小的吏部侍郎。”
“我那夫君,皇后娘娘也见过的,虽说不及旁人得势,人也还算老实。”
陈美棠眼泪一甩,鼻涕一把泪一把捏着锦帕擦,“也不知怎的,他竟鬼迷心窍,收受几个官员贿赂,将前几年几个考上来且家里有叔伯帮衬的学士,分配了好差事。”
“有几个寒门子弟,便一直搁置着,此番吏部大察,被曹公知晓,曹公便将李郎的名字写上去了。”
曹公,说的是吏部尚书曹廉格,曹颖的亲二哥。
陈美棠急切地抓着崔雁宁的小臂言语,“皇后娘娘,这件事,也就只有您能说上话了!您可一定要在陛下面前多替李郎美言几句,再不济,也要保住个官位吧!”
崔雁宁心里有了几分轮廓,“皇姐,你先别急,别动了胎气。”
不得不说,陈美棠找她来,是精打细算过的,曹廉格是她的亲舅舅,这件事也是说得上话的,那位又……
崔雁宁控制着自己不去想陈卓璟那张脸。
崔雁宁轻抿着唇,“想必皇姐也知道,这承乾宫的门,才打开没几天,人道说君心难测,陛下最忌讳后宫干政,更何况…”
崔雁宁有意停顿,接着添了句,“本宫是河西崔氏出来的皇后。”
河西崔氏,到崔雁宁这里,已是第三代皇后了,始祖皇后便是河西崔氏出来的,与始祖一起,征战沙场,披荆斩棘,好不威风。
崔淑德,是第二个。
崔雁宁,是第三个。
历朝历代,哪个皇帝不忌讳外戚?不忌惮世家大族功高盖主?
陈美棠心里凉了半截,原想着崔雁宁会借着这个机会站稳脚跟,没想到…她压根儿没这个想法。
崔雁宁轻声安慰道,“陛下是重体面的,想来不会让驸马太难堪。”
保泰殿,文武百官,朝廷命妇,皇亲国戚,欢聚一堂。
歌舞起,把酒欢。
这是陈允继出生以来,第一次办宴席。
宴席办得盛大隆重。
陈允继作为后宫里唯一的皇子,也格外引人瞩目。
崔海平笑着捋胡须,满脸得意,“听闻大皇子抓周,抓了个匕首,这是长大要和陛下一样,征战沙场,所向披靡啊!”
这场宴席最不高兴的,便是姜家人。
李禾与陈美棠共用一席。
听了陈美棠的叙述,李禾没了好脸色,也没心情吃东西了,脸拉下很长。
陈卓璟很难不注意到崔雁宁戴着的金光闪闪的凤冠,问,“宁儿可喜欢这凤冠?”
崔雁宁眼神一顿,“陛下赏赐的,臣妾自然喜欢。”
“喜欢就好。”陈卓璟没说别的,只是伸手捏起酒杯,往嘴里一送。
铜鼓声音大,众人的目光集聚在舞姬身上,崔仁良压低声音问曹颖,“今日宁儿戴的这冠…”
曹颖夹一筷子鱼肉放进崔仁良的碗中。
“陛下赏赐的。”
崔仁良喝进一杯酒,砸吧砸吧嘴,“太奢华了些。”
曹颖嗔道,“宁儿喜欢,陛下愿意赏,你跟着操什么心?”
崔仁良低声说明缘由,“陛下这样,旁人看着更眼气,你还是要多劝劝宁儿,要勤俭。”
曹颖不依,“我不劝,宁儿受了那么大委屈,我瞧着心疼。”
周围的声音渐小,崔仁良也不再说话。
“楚王殿下到~”
陈卓璟脸一沉。
来人身高七尺,未着官袍,一身青色七爪蟒纹锦袍,外面罩了件狐皮貂裘,与陈卓璟脸型很像,不过眼睛看着小了些,眼长短了些。
此乃楚王陈卓霄,排行老二,陈卓璟的庶出二哥。
“微臣拜见陛下、拜见太皇太后、皇后娘娘、”
“皇兄平身吧!”
陈卓霄并未起身,“臣从楚地赶来,途经大雪,迟了宴席,请陛下、皇后娘娘恕罪。”
“无妨,皇兄能来,朕和皇后…”陈卓璟下意识握住崔雁宁的手,“都很高兴。”
“陛下高兴便好。”
“听闻大皇子周岁,楚地也没什么值钱的物件,倒是偶然间在雪山得了只白狐,也算稀奇。”
随从田达庆带着盖着红布的笼子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