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决闭目凝神，只听见潺潺流水声。
一阵细微的衣物摩擦声打破了此刻的静谧。
两名魔侍闯入视线，轻手轻脚地放下衣物和茶盏。
商决在放出神识的瞬间就察觉到了他们的靠近，魔气浓厚，是纯正的魔族。即便是人族破空境修士的伪装，也散发不出如此纯粹的魔息。
若是放在先前商决必然不会对他们起疑，可今时不同往日。
商决重新坐了回去，神色淡然，慢慢收回神识，目光若有似无来回打量着两名魔侍。
他不喜泡浴时有人在旁伺候，走路没声儿也是他吩咐的，商决视线凝结到水面，映着冰冷泉水的瞳孔闪烁着叫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两名魔侍放好衣物、续好茶，悄无声息地起身准备离开，商决忽然开了口。
他伸手随意一指，“你留下，”续而又往旁边的魔侍挑挑眉，“你滚。”
商决微微侧目，视线落在池边低着头、规规矩矩站着的魔侍。
柳玉山的伪装确实叫魔难以辨别，可好歹他和柳玉山打这么久以来，观察出了些许门道。
柳玉山准备动作前，喜欢摩挲小指，动作幅度很小，或许对方自己都没察觉，连商决也是观察了数百年才发现的门道。
他身上穿的是不起眼的西殿统一灰黑色劲装，勾勒出隐在腰带下细窄而蕴含力量的腰肢，头始终低垂着。
“你过来。”商决没再看他，一张脸慢慢绷紧，夜色下袒露的发达胸肌显得越发白皙。
魔侍闻言，没有丝毫犹豫朝他这边迈步。
感受到对方停在自己身旁三步之处，商决也没有要转过去看他脸的打算。
按照柳玉山的性格，大概会在脸上贴一张要么平平无奇要么奇丑无比的假皮，看了也只是污染眼睛。
柳玉山这次追他追到老窝，不仅要拿回玉环，大概率还想悄无声息杀了他。
他死在魔域，死无对证的情况下他舅舅也没有直接的理由去找人族麻烦，于柳玉山倒是省下不少麻烦。
背对着柳玉山，商决脸上带着一点玩味。
他在等对方动手。
柳玉山杀了他后，清理现场准备离开时，转头又见到活生生的自己，会是怎样一副神情？
这边商决心绪暗涌，等了半晌，也没等来对方任何动作。
僵持半刻，商决最先没忍住偏头朝柳玉山的方向瞥过去。
商决大半个身子埋在池里，从这个视角看去，即便对方低垂着头，额发遮挡住眼睛，也能看到半张略显苍白的脸。
不丑，但确实够平平无奇。
商决心底疑惑愈发沉重——四下无人，数百年死敌，实力悬殊，柳玉山随时可以要了他的命。
还没动手……如此反常，难道是有什么更大的阴谋？
他不相信无念宗清冷掌教大老远追他追到魔界，就为了跟他玩什么身份扮演。
总不能是因为自己潜入无念宗拿走玉环时不经意多看了他两眼，对方气不过也来看自己洗澡，寻求心理平衡吧？
意识到这个猜测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商决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思索间，商决又不经意地将双手从水里抬起，撑靠在身后的岩石上，腹肌随着他的动作大半截浮出水面，皎白的月光覆在发达紧实的肌肉上，颗颗分明的水珠顺着流畅的肌肉线条往下滚，无声无息落入泉水中。
他感觉到身后的人大概是僵了一下。
……怎么还不动手？难道这么轻易就解气了？
他开始怀疑奋斗值面板是不是发生了故障，商决抬抬眼皮，用眼角余光扫了扫那一点黑色的身影。
这不是他认识的卧云仙尊。
商决手指不轻不重摩挲着手下石头的纹路，想起刚刚那人藏在衣袖下的手和那位仙风道骨的仙尊如出一辙的小动作，狭长的眼睛弯起一点弧度，心里恶趣味顿生。
他头也不抬吩咐：“过来，近一点。”
这时候，雕塑般立在一旁的男人总算动了。
柳玉山依旧没有抬头，只向前走了几步，在距离对方半步的地方停下。
他面上没有任何异常，只是隐在袖中的指节也不自觉蜷了蜷。
寒泉冰冷，魔气属寒，对他判别魔气造成了一定干扰，但要是真杀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魔头崽子，于他而言轻而易举。
柳玉山垂头，居高临下俯视着年轻的魔头崽子。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打量魔头崽子，即便是夜色，修仙者的眼睛也能像白天一样，无所障碍地看任何东西。
小魔头崽子还太年轻，毫无防备地靠着岩石，鼻子小山一样挺翘，眼睛狭长、眉目锋利，五官结合得恰到好处。
长着一张硬朗的脸、四肢发达凶神恶煞的魔头崽子，此时正毫无防备地坐在距离他几寸的地方。
魔域主要由五大势力构成，一宫四殿，魔尊段成威掌权魔域数百年，居中宫陨星宫，下设东南西北四殿，稳定魔域四方，商决所掌便是四殿之首的九幽西殿。
西殿距离人界最近，再加上柳玉山伪装技术了得，混进来丝毫不费劲。
魔崽子虽天生异脉修为突飞猛进，但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