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景心中一震,尚未开口,身旁的旁系薛五郎已经焦急地追问:“大人此话何解?湘阳近在咫尺,为何还要南迁?”
旁系薛五郎的声音响亮,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人群中的窃窃私语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屏息以待。
冉宽目光投向远方,声音中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冷峻:“为何南迁?我说过,这里蛮人众多。”
这话虽简短,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湘阳,这座曾是晋朝心脏的城市,难道真的沦落到这般境地了吗?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惊慌失措的议论声,甚至夹杂着几声哭泣。
见此情景,冉宽猛然提高音量:“全部给我安静!”
一声怒吼,携带着不可一世的凛冽杀气,瞬间凝固了四周空气。
各氏族的年轻人皆为之一震,慌忙收起了轻浮的笑容,噤若寒蝉。
寂静之中,冉宽的声音如同冬日寒冰般冷峻:“生死有命,堂堂男儿岂能轻易落泪?真是让人心生鄙夷!”这番话,字字珠玑,却也沉重得让人心头一震。
平时养尊处优的年轻人们,自视甚高,即便面对冉宽这般威风凛凛的人物,在他们眼中,唯有那些风流倜傥、文采斐然的雅士才配得上英雄二字。
而眼前的这位,尽管容貌俊美得令人称奇,气势磅礴犹如雪下暗藏的火山,但他们仍认为他不过是一介莽夫罢了。
然而,即便心中不满,众人也只是敢怒不敢言,毕竟眼前之人乃是令人生畏的煞星。薛景面色凝重,他目光深邃地眺望远方的湘阳城,片刻后,轻声问道:“现在的湘阳,是否已成了一座空城?”
“还剩下两三成的人未离开。”冉宽淡淡答道,随即目光锐利地盯着薛景,“去或留,你考虑好了吗?”
薛景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冉兄可知道,那些湘阳的居民,他们都去了哪里?”
“匡南。”
匡南?这个名字仿佛遥远的梦,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叹息声。
薛景又问:“那么,阁下这次护送我们,是直到湘阳为止吗?若我们有意继续前行呢?”
冉宽放声大笑,笑声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还在怀疑我吗?放心,只要过了这片百里之地,无论是前往湘阳还是匡南,悉听尊便。”
听到这里,旁系薛五郎激动地喊道:“冉将军此言当真?”迎接他的,是冉宽的一声冷哼,似乎对这质疑感到非常不悦。
导致那些原本想要进一步确认的众人,硬是将疑问吞回肚子里。
车队绵延数里,尘土几乎触及天际。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位身材魁梧的汉子用带着异域腔调的汉语大喊:“是汉族的士人!是一大队汉族的士人!”其声音中充满了难以抑制的喜悦。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一群蛮人壮汉便策马疾驰而来。然而,未等他们靠近,只听见“嗖嗖”之声连响,无数士兵齐齐放箭,密密麻麻的箭矢如同倾盆大雨,冰冷地插在了蛮人的马前。
那些蛮人急忙勒缰停马,狼狈后退。片刻之后,那位壮汉高声询问:“你们属于哪个部落?”
回应他的,是整齐划一、气势逼人的回答:“我们效忠的是冉宽将军!”
“冉宽是也”四字一出,那魁梧的汉子顿时如遭雷击,急促唤道:“竟是冉天王亲临!我们即刻离去,即刻离去。”
话音未落,另一股浑厚有力之声紧随其后响起:“天王息怒!我等不过是路过此地。”
只见上百名剽悍的蛮人,仿佛受到无形的驱使,骤然调转马首,疾风般向远方奔腾而去,比来时更显迅捷。
周围的一众士族子弟相互对视,心中满是诧异。
眼前这一幕,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范畴。在他们的观念里,蛮人素来凶猛如虎豹,往往一人足以匹敌四五名汉人士兵。
往常,都是汉人听说蛮人来袭,便会闻风丧胆,仓皇而逃;今日,竟亲眼目睹蛮人因一位汉人而惶恐遁逃,这等奇观实属罕见!
“天王”,多么响亮的名字!
薛景示意马车前行,他缓步走到冉宽身后,恭敬地拱手作揖,声音洪亮地道:“君子者,男儿也,适才弘言辞不当,请君勿怪。”无论如何,能让蛮人闻风而退的汉人,理应受到敬仰。
稍作停顿后,他又真诚地询问:“依先生之见,我们若欲前往匡南,是否可行?”
“匡南之路,已被氐族与鲜卑族占据。若执意前往,只怕会成为蛮人的补给。”冉宽语气依旧平和,没有因对方的尊敬而有所改变。
“补给”二字,虽轻描淡写,却让在场众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蛮人以人为食,这所谓的补给,指的正是活生生的人命。
薛景深深鞠躬,声音中带着几分凄凉:“请问先生,天地虽广,我等是否有安身之处?”
此言一出,人群之中再度响起几声压抑的哭泣。
冉宽沉默片刻,未加阻拦,沉思后缓缓开口:“你们可前往南阳!通往南阳的大道,乃是我所辖之地。南阳王司马莫麾下兵强马壮,短期内必能保一方安宁。”
“感谢先生指引之恩,护送之情,照料之义!”薛景的话语中充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