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那边的官道上等着吧。”
谢绾看着崎岖的山路,眉头紧皱。
若要再上山,只能步行,坐了马车反而容易打滑出意外。
车夫恭声应下退离此地后,谢绾担忧地看着李沁儿,“你……”
能上山吗?
这样泥泞的道路,沁儿公主之躯,只怕……
李沁儿回谢绾一声冷笑。
“当年为斐玉珩治病时,蜀中的山峰更加奇骏,连绵的雪下了十日十夜,本公主都不曾后退半步,更何况这点儿路?”
只是可惜,从前这让她提起来便自我感动的事,如今俱成了笑话。
当年的雪中求医,竟然是斐香衾在背后操控,她一步一跪在雪地里匍匐时,斐香衾不知在哪个角落焚香煮茶,讥讽地欣赏她的狼狈。
拔了脚筋,痛得辗转难眠换来的手套,原来随便一条牛筋都可以。
多么让人绝望啊。
还有她爱之入骨的男人,背着她,和她唯一的挚友苟且……
呵。
人心,人性,不过如此。
李沁儿抬脚,一瘸一拐地迈进那泥泞之中。
路还是要走的,哪怕再难,也要往山上走。
……
西山山脉某处幽僻的洞穴内。
身穿银白色盔甲的男子,正听着手下的汇报。
“大人,您要等的人已进山了,派人把她们接过来吗?”
斐玉珩擦拭着手中染血的匕首,塞入袖中,而后将那被他剥地干干净净的兔子,放到火架之上炙烤。
明灭的火焰,映照着他变幻的内心。
“几个人?”
“三个,除了公主和谢氏之外,还有一个小丫头,七八岁的样子。”
斐玉珩嗯了一声,又问,“那两人醒了吗?”
“大的醒了,小的没醒。”
斐玉珩点了点头。
侍卫顿了顿,又道。
“大人,这次能抓到这安朝的帝王和太子,多亏和漠北那边联手,漠北的人马上也要来了,按照约定,咱们得给他们一个俘虏……是给大的还是给小的?”
斐玉珩唇角勾起,面上却没什么笑意,“那得看绾儿待会儿怎么选了。”
扶摇公主和谢绾被安朝太子带走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受了蒙蔽,才明白那自称闽南富商的少年,竟然是安朝太子。
李承赫和他的太子自然不会对谢绾做什么,但沁儿落在他们手上,就危险了。
他在荆州本就是闲职,将手中的琐事简单交接之后,便带兵马一路北上,想要救回沁儿。
大概是血脉原因,无巧不成书,进京的路上,他碰到了斐太后。
斐太后进京目的是什么未可知,但两人有着共同的敌人,也不是不能合作。
天公做美,连下了几日几夜的暴雨,李承赫父子二人到京郊赈灾,而京郊,早再他和斐太后的掌控之中。
二人指挥着手下的兵马,将山顶的河流改道,洪水一泻而下,冲垮了禁军的驻地,李承赫和李乾看似是被挟裹入泥石流中,实则被他们暗度陈仓,带了回来。
人刚带回来,他便给宫中的谢绾去了信。
让她带着沁儿过来换人。
这一大一小两条命,他只能做一个人的主,另外一个,待会儿要给斐太后那边送过去。
毕竟,双方这次的合作,还算顺利。
“接过来吧。”
斐玉珩将兔子在火焰中翻了个面,温声开口。
……
半个时辰后。
空中又下起了沥沥的小雨。
在那黑衣将士的带领下,谢绾等人来到了山洞外。
兔子已熏烤好,浓郁的肉香伴随着果香,逸散在湿润的空气中。
斐玉珩看到谢绾和李沁儿后,冲她们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来了?”
“兔子烤好了,趁热吃吧。”
他的动作自然,神态怡然,不像是两军对垒那样的剑拔弩张,反而像是许久未见的好友,相约一起郊游,亲昵又温和。
那一瞬,谢绾像是回到了许多年前。
太湖畔前,凉亭角下,品蟹吃酒,肆意又快乐。
只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不必了。”
谢绾淡声道;“人我给你带来了,我的人呢?”
斐玉珩眼底滑过一抹苦涩,“就这么心急吗?我还能诳你不成?”
他吩咐侍卫在前引路,指了指山洞深处。
“人在里头,你去查验一下。”
话音落下,侍卫引着谢绾往山洞深处走去,待看到那坐在茅草之上的男子,还有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李乾时,她心底涌起一抹啼笑皆非的荒唐感。
好好一对皇上太子,出去赈灾,竟然把自己折腾到这里。
摇了摇头,她蹲下身子查验了李乾的呼吸,发现后者呼吸平稳后,心神稍安。
复又看向一直盯着她的李承赫。
那双凤眸,依旧幽深晦暗,藏了太多太多情绪,让人只读一眼,便觉得心脏被扯住,艰涩又困顿。
谢绾别开眼神,不再看他,准备转身离开。
李承赫忽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