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者的剑,怎么可能是凡品?
而此时,面前这位逍遥宗亲传弟子,就在他旁边,将自己的剑亲手丢给他。
韩无理咽了口口水。
他手指蜷缩。
要接吗?
能接吗?
现在这把剑就在手边,只要他想,就能立马握住,转身去寻黄承。
可现在的他,该触碰这个吗?
现在的他,有能力承担后果吗?
韩无理陷入了纠结的汪洋之中。
他不想杀人,也不想见血。只想要无人出现打乱自己的生活节奏,而不是与对方兵刃相向。
不由得,他的手开始发颤。
身子也在发颤。
这一切,都被周言信看着,将他面上,眼底,每一分情绪都准确无误地捕捉。
周言信的趣味性不断上升,他一条腿伸直,一条腿曲起,微微歪着头:“你多大了?”
“…十六。”
“十六,倒也还小。”
“大长老座下有一师弟,与你同岁,前些时日,他亲自手刃了全家性命。”
说的其实不够完整。
周言信了解鹿追星的为人,平日里连对兽类都温和相待的孩子,绝不可能无缘无故杀人。
哪怕是曾经将他抛弃的至亲。
也绝无可能。
所以,在鹿追星去见大长老的时候,他才会问出那句“杀他们的动机是什么”。
周言信眼神渐深,他耸着肩继续道:“算了,跟你说这个也没什么用,你没他那个气量。”
“现在说说吧,你的选择是什么?”
“事先声明,我说了会帮你,那就会帮。即便你把他们都杀了,我也会给你留好后路。”
“当然,你也可以不杀他们,继续受这窝囊气,因为你什么也没有,连动手维护自己的勇气也没有。”
在宗里,残杀同门可是大忌。
若真触犯了,轻则逐出门派,永不再收;重则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人间哪处不是泥沼,稍有不慎,就会陷进去。周言信真想看看,他面前这个少年会怎么选。
是恪守成规,还是背信弃义。
“……”
韩无理依旧在犹豫。
他的手,迟迟不敢向这把剑移动半分。
终于,在本性的克制下,他眼神逐渐坚定。
毅然决然地将剑推回,道:“他们行事虽恶,但罪不至死。”
“我娘生前说过,不到万不得已,手上断不能沾染血命。”
“为甚?”
“会遭报应的。”
韩无理的姿态低下像是刻在骨子里的。
这让周言信觉得矛盾。
他很干净,没有那种被世尘侵染过的污浊,虽有些低声下气,可懦弱这两个字又不适合贴在他身上。
但就是给人一种他很好欺负的感觉。
想起昨晚那一跪,周言信追问:“你娘为何要教你跪人?”
“她年轻时在别人府上做洗脚丫鬟。”
“因为生得漂亮,被府中少爷看中,阴差阳错下怀了身孕,夫人得知此事后,将她赶了出去。”
“没了糊口的饭碗,我娘只能带着有身孕的身子,在街边乞讨。”
“在我记事之后,她便常常这样教我了。”
什么样的父母,育出什么样的孩子。
这是周言信一直以来都赞同的一句话。
韩无理有傲骨。
可长久以来浸淫在为奴为仆的母亲教育之下,已经被埋没到难以寻觅了吧。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母亲的教育也算不上错,但貌似,不适合这个时代?
时代……
到底适合哪个时代……?
周言信的思绪又一次被牵引着走,他双目涣散,眼神没了聚焦。
正当他脑子一片空白的时候,突然,钻心裂肺的疼充斥着整颗头颅。
像是有无形的利刃,将那根引线斩断,重新推他回来。
“嗬!”
周言信扶着额头重重闷哼一声,他神智恢复清明,拧着眉,呼吸一时间又急又乱,清浅的双眸中是一眼就能看出的躁意。
他低喘着气对韩无理道:“把腿伸直。”
“怎么了?”
“闭嘴照做。”
等他脑袋枕在韩无理的腿上后,面色才缓和了些许,没有丝毫避讳,周言信大手一扯,便将衣襟尽数扯开来,露出一大片白花花。
他胸膛正因为呼吸上下起伏着。
韩无理压根没眼看,他甚至还想上手把周言信的衣服重新整理好。
但没敢做,讪讪地想要提醒道:“……师兄。”
“想看就看,要摸就摸,随便你,别问。”
韩无理:“???”
他是有病吗?去摸一个男人?
拳头突然就硬了。
他再次低下头。
只见周言信正合着眼,眼睫时不时动一下,眉中心,隐隐有个“川”字。
一头乌发散的散,乱的乱,还有几丝几缕贴在脸上,颈上。
很好看。韩无理心想着。
他从小生活在村里,见过的人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