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宇和我边吃边聊,我还是极力把话题往谛景小区案子上面扯。 “你们保险公司的保险条例里就没有因饮酒引发的人身伤害免赔的条款?”我终于找到了一个适合的话题,就赶快抛了出去,“人喝醉了可啥事都能干出来。” “你可比我们保险公司黑多了,”黎宇捂嘴笑了笑,“只要不是喝大酒,发生意外还是会赔的,不然保险公司还不得给拆了呀。” “像咱们一起处理的这个案子,人都醉得掉进那么浅的池塘淹死了,你们也赔?”我终于把话题完美转移到案子上了。 黎宇用纸巾抹了抹嘴,认真地给我讲解起来:“这个意外险呀,保障因外来的、突发的、非本意的、非疾病的事件而导致的人身伤害,像是那位大哥,和饮酒导致的摔伤、坠亡相类似,在饮酒的状态下,摔伤、坠亡、溺亡的确是外来的、突发的、非本意的、非疾病的,可以算是意外伤害事故,符合保险责任,这种因为喝酒间接引发的意外伤害情形,我们保险公司是应当赔的。” “那在酒桌上喝到酒精中毒呢?上周,我们所里就刚接了一个喝酒喝死了的案子,是一位从外省市来咱们这里打工的小伙子,朋友聚会,他酒品特好,朋友一劝就喝,还特能坚持,直到倒下为止,等其他酒鬼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回天乏术了。”我刚好想起了最近所里遇到的一个案子,就好奇地问了黎宇:“死者是一个打工的,没成家,就这么没了,听当时在认领尸体现场的同事说小伙子家属哭的死去活来的。小伙子保险是没有的,现在家属好像正准备起诉在一起喝酒的几个小伙子生前好友。” “那这可不算。”黎宇连忙摆了摆手,“饮酒导致酒精中毒死亡的这种,因为过度饮酒对身体健康有害是属于生活的常识,被保险人身为完全行为能力人,是被视作可以自我控制、避免过量饮酒的,所以饮酒过量导致事故发生并不是基于外来的、突发的和非本意的因素,不属于意外伤害,像这种的意外险是不赔的。” “那喝就之前,先找你买保险,只要不是酒精中毒,万一出了问题都能赔,是吧?”我坏笑道。 “也不是啦,就是有好多像你这种样的家伙,老想钻空子,现在很多意外险的条例上面都会加上类似‘醉酒、或者受酒精、毒品或管制药品影响的期间免赔’这一条,专门对付那些喝了酒就不认识自己了的人。” “也对,不然我们那里就是最好的保险销售场所,进来的很多都是挂错彩、受伤的,应该能理赔不少。” “你别坑我了,你这喂的都是毒奶,这些高危的架犯,保险公司躲还躲不过来呢。”黎宇假装嗔怪道。 “我还是想再和你探讨一下,对谛景小区那个Case,你觉得死者弟弟的反应和状态到底正不正常?” 黎宇见我换了一张认真脸,也认真地思考了一小会儿。 然后,开口说道:“其实吧,我干保险也没有多久,也是最近才做理赔方面工作的,加上之前当销售员是陪着理赔员做理赔的那短时间,我接触这种被保险人死亡的Case还真不多。” “哦。”我有点失望。 但黎宇又马上补充道:“不过就我接触的为数不多的死者家属,大概可以归纳为:真难过、假难过和置身事外三种。真难过的家属,真难过的家属反而会对我们保险理赔员有抵触心理,甚至对得到赔偿金还有负罪感。” “可能是他们觉得那是亲人拿命换来的钱吧。” 黎宇点点头,“假难过的通常对死者都没多少感情,但碍于周围有人、或公序良俗,会故意摆出一张他自以为表示难过的脸,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还不如自然些,就当生意做喽,这么装着多累呀,我就见过一户人家的老太太过世了,儿子和孙女坐在一边,一句话都不愿意多少,主要是由儿媳妇来协助我们办理手续,就在她转过身去的时候,我从反光的镜子里看到,她分明在笑,就是那种没法掩饰的笑,等她拿完东西有转回身来的时候,就又哭丧着脸了。” “那这家儿子可够憋屈的,和这么个‘演员’生活在一起。”我唏嘘道。 “那你说这家儿媳妇要是对婆婆真没有感情,甚至因为在婆婆生前还有些矛盾而有些阴暗的小开心,那她是装着难过对死者儿子的更好呢,还是直接弹冠相庆更能让死者儿子接受?”黎宇反问。 “这倒也是,那就好好演吧,别让婆婆的儿子和孙女看出来就行了。” “还有一种是对被保险人的死亡置身事外的,看不出悲喜,就像是在办一件普通的、诸如从银行里面取钱的手续一样淡定,这种人我就说不清了。” 我接过黎宇的话头,“这种人里面也还是有对亡故者有很深感情和依恋的人的,遇到这么大的变故,让人一下子变得麻木,这是一种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抑制部分思考和行动决断能里,防止因外界刺激太大,造成因过于激动而发生对身体内在或外来的伤害。” “就是大脑怕因为自残把自己的身体给毁了,所以故意降低智商和让身体变得迟缓?” “可以这么理解。” “但就算这样,我也不觉得咱们一起打交道的那个范思喆是难过傻了。” 这次是黎宇主动把话题转移到了谛景小区的案子上面,于是我赶紧接话:“你就把他和你曾经接触不多的那些个Case做个比对,讲讲他属于什么类型的。” 黎宇一听,她闲聊的见解可能还真会为警察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