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一幕戏
37.
方相氏,传说中逐疫驱鬼的神。《周礼·夏官·方相氏》记载:方相氏掌蒙熊皮,黄金目,玄衣朱裳,执戈扬盾,帅百隶而时傩,以索室驱疫。方相氏不是女娲黄帝这样的专属神名,这是一个官职,不过,真正有详细记载的方相氏只有一位:初代方相氏,嫫母。
嫫母,黄帝的四妃之一,她同黄帝元妃嫘祖在出嫁前便是好友。彼时嫘祖死于半路,嫫母亲自为其扶柩开道,指引她魂魄踏上归途,后又为她守墓,因此获封方相氏一职,意为畏怕之貌。传说,嫫母相貌凶威,有辟邪之能,后世名声更大的判官钟馗和嫫母一样貌丑,大概能作弱化版的嫫母。在许多民俗里,出殡时前导的纸糊偶像,形貌狰狞、躯体高大,这就是人在借开路神嫫母逐疫驱鬼的能力开道。
傩戏正是起源于这位古老神明。
傩戏,又称鬼戏,这是汉族最古老的一种祭神跳鬼、驱瘟避疫、表示安庆的娱神舞蹈,早在商周时期就已经出现了方相氏驱傩活动,而随着傩仪从天子所命的庄严祭祀渐变发展到民间,庄重傩仪演变成傩舞、傩戏,在华夏大地上广为流传。和其他戏曲不同,傩戏的灵魂是面具。
所以当黎遥选择接受方相氏面具相关的任务三,当她进入试炼空间,她第一眼所见的就是面具,嵌入墙体的红木柜子里摆放的、角落里堆放的、头顶上挂着的密密麻麻的面具,成百上千,整条走廊全是各式各样的傩戏角色面具。
直通天花板的高大柜子像一道道屏风,将所有光隔绝在这个房间以外,头顶上高挂的暗红色灯笼以细丝串联着排成长长的一列,一盏一盏微弱的光连通起来穿过整条走廊通道,无数面具沉在模糊不清的黑暗里。
它们从四面八方看向她。
成千上万的面具无声注视着她。
男女老少哭着笑着愤怒着凝视着她这个外来者。
被众多面具包裹在中央,黎遥不禁打了个寒颤。
面具,这是一种古老又普遍存在的东西,新几内亚礼仪面具,新西兰毛利人摩卡面具,中世纪德国耻辱面具,日本桧木能乐面具......面具被用以祭祀,用以惩罚,它收敛一个灵魂,也沟通一些未知的存在。人脸往往代表着一个人,面具会让人的存在和身份都变得模糊和薄弱。
长廊空无一人。各种木头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头顶的灯笼微茫一线,穿过浓稠的黑暗。顺着灯笼的方向,黎遥一路走到了尽头。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仅供一人进出的乌木雕花大门。
黎遥心里发毛,她伸出手,缓慢推开了那扇沉重门扉。有光从门缝里透出来,映在她脸上,窄窄的一条线,透过逐渐敞开、越来越大的门缝,黎遥看见了光源,那是一轮高悬于夜幕之上的明月,天心月圆,好似一盏明灯,照亮了黎遥身前屹立月下的破旧戏台。
那是一座木头搭建的古戏台,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戏台离地约两米,像戏台又像祭坛。傩戏和其他戏曲不一样,傩戏班称坛,班主又称坛主。古老戏台柱子上贴着褐黄色的驱疫祈福符文,四角悬挂着灯笼,大红帷幕垂落在戏台四方,被灯笼一照,阴影像一大块干涸的血迹,奇诡悚然。
的到来。
舞台下方,一张张雕花木椅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椅子上空空如也,仿佛在静待着观众黎遥想了想,没急着走上戏台,她在台下找了个靠边角的位置坐下。这次的任务三是学习傩戏,黎遥本来想着,学个跳舞学个唱戏,能有多难?谁知道,一进来,还没等开始教学呢,她自己就先被这试炼空间的诡异吓到了。戏台下,黎遥刚一坐下,突然,"咚",一声鼓的闷响从她身后传来,一个听不清的粗哑女声伴着一声声的锣鼓唱起古怪的曲,没有其他的乐器,没有琵琶竹笛的旋律,鼓与锣与钹巧敲打起来,咚、咚、咚,声音如雷,庄严厚重,打击乐的声音环绕着黎遥,仿佛有一群看不见的人正在她四面八方敲打着手中的乐器,鼓声为她而起。遥忽然发现,戏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人。
在这一声声的锣鼓声中,戏台四角的灯笼更亮了,艳到极点的红光洒向台上台下,黎不,那可能不是人。
戏台中间站立的女人,脸戴黄金四目面具,身穿玄衣朱裳,正旁若无人地在台上迈开脚步,踏着鼓点,跳起傩舞,女人身上的戏服随着光影的变换,忽明忽暗,她站在台上下,似人似神似鬼,神与人与鬼的那道界限,在此曲此刻,在她起舞的方寸之间,忽然模糊而就在她闻声而舞的那一刻,黎遥身边的一切开始混沌不清了起来。眼前的舞台消失了,她仿佛看到一只又一只色彩浓艳的面具挣脱束缚化作妖魔,从四面八方呼啸着咆哮着奔向舞台,鼓声急促,站在原地起舞的面具人衣衫艳丽,动作庄严,脚踏走罡步,手中按诀,潮水般的黑暗中,掌坛者边唱边舞,杀鬼除疫,祭祀神灵。咚咚咚咚!咚!
最后一个鼓点落下,舞蹈结束,女人的身影如她来时一般消失无踪。“啪啪啪”,身旁响起一连串掌声如同浪潮,惊得黎遥一下子回了魂,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看入迷了。
说好的学唱戏呢?
结果她愣是当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