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这是……”
萧若云忽的惊叫出声:“墨黑伞,红骨攀,无常道!”
随即有人跟着他讶然道:“他们是鬼吹雨!”
放眼当今武林,有以侠为名的江湖客,自是也有借鬼道行事的魑魅魍魉。
桃花面鬼质枯如此,现下从高墙上披伞而来的那二名年轻男子亦是如此。只不过,鬼质枯闻名在于其轻功和阴邪,这鬼吹雨却是实打实的武功高深莫测。
这兄弟二人极少出现,多数都在传闻之中,但只要出现一回,这江湖必定伴随着腥风血雨。
而他们手中的血骨伞,巧用正在此处。
鬼吹雨的伞上佩饰叮当作响,陷在春风细雨中,银器摇曳,芒光肆溢,带着寒春的泠冽杀意。
至今无人知晓他们的来处——
不过,在温蝉出现之前,多数武林人都自觉把这两个神秘的江湖客归为青莲山庄之徒,毕竟鬼吹雨身上的神秘气息实在是与南疆之地诡谲相当。
愣神间,荣微蓦地淡淡低笑一声,似是自言自语:“还当真有趣极了。”
果然,脱离了剑雨楼楼主的身份之后,她借以旁观,这才深感这武林的乐趣。
无须再敛着自己,自由自在而不受监视的日子,她尝着滋味了,一时间还有些不舍得。
江陇被她拉着重新在席间坐下,又听荣微道:“好戏刚要登场,喝口茶先吧。”
那血雨分明是朝着临安侯而来。
鬼吹雨二人眉眼有七八分相像,却是一个眉眼带笑,一个满脸严肃,像是双面人。
他们旋转伞柄,伞檐上挂着的一排装有暗器的机关便顷刻出动,速度极快,钻进雨间,密密麻麻的银针随之而落。
漫天针雨,寒骨森森。
众人连忙提剑而挡,随即护住了临安侯。
到底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临安侯眼底的慌乱一闪而过,便又随即沉稳下来,睨了昏死在地上的巫师一眼,提了声道:“十六年前分明是她自己一心求死的,此冤本侯可不认!”
掌家抬手一挥,蛰伏起来的护卫闻声而动,一时间,兵器暗器接连而出,凌冽上空残影连连。
不多时,忽听见鬼吹雨中笑着的那位朗声道:“够了,够了。”
“我们今日前来,可不是为了杀侯爷的。”
他语气中颇有逗趣之味,“鬼吹雨入江湖这么多年,好像还不曾同各位武林好友们做过自我介绍吧?”
众人皆是一愣。
这又是唱的哪出戏?
常舒明率先收了剑,斟疑着道:“他俩方才出的招式,确实没有带杀意。”
“难不成这送信的,还另有其人?”
“什么?!不是鬼吹雨,那又会是谁?”
“午时三刻不是已经到了?”
鬼吹雨二人武功虽高,也难挡底下江湖人和护卫将整座府邸围得死死的,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凌空而行,立于梅花之上。
“不畏张弓拔刀,唯畏白堕春醪。”
笑着的那位道,“在下,青莲山庄,春醪。”
另一位神色淡淡地瞥了底下一眼,“白堕。”
“青莲山庄?”常舒明挑了挑眉,随即看向依旧满脸怨气的温蝉,“那这位与你们是——”
“哎哎哎!”春醪收了伞,笑意更深了,“话可别乱说啊!我们青莲只是小地方,可容不下温公子这尊小佛。”
白堕补充道:“他只是与我们青莲山庄有交易。”
何璆鸣站不住了,他奉承了那温蝉那么久,现如今蹦跶出来两个阴邪至极、名声发臭的又说自己来自青莲山庄,他气得满脸发黑,手中不曾出过鞘的若水剑终于舍得拔出。
若引一瓢水,横扫重千军。
此剑出自前朝某位将军,气势磅礴恢弘,与荣微的竹雨剑在江湖中同样名声赫赫。
谁知鬼吹雨二人毫不在意,春醪耸耸肩,朝温蝉眨了眨眼,“要不是方才这巫师耽搁太久,怕误了吉时,我们也不至于这么早就出来淋这一遭雨。”
“行了,行了,废话不多说,我们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春醪声音轻飘,随即丢下一句:“温少主。”
二人足尖一点,身形如鬼魅般消失在雨中,余下这最后一声,震得众人迟迟没有回神。
便在这众人怔然的弹指间,温蝉像突然发了疯似的,猛地一声怒吼,手中长鞭一抖,扬起一阵雨花。
长鞭顿时像一尾僵硬驱化的毒蛇,原本的软柔变硬,旋出暗藏在内里的玄铁。
玄铁层层叠叠,像朵盛开的莲花片片绽放,忽的听见“啪”一声,众目睽睽之下,长鞭竟变成了一柄长七尺的陌刀,刃长三尺,长锋尖锐,似温蝉那陡然随之变得阴沉的眼。
毒蛇一般,直逼向临安侯。
“天佑十六年午时三刻,谢诏声,我来取你性命!”
温蝉的声音落得阴沉,在漫天细雨与闷雷之中,巫师方才流出的血在地上被搅成泥泞一片,他便踏着这艳梅色的血而来,还当真上演了一出恶鬼索命的戏码。
到这时,那三年连续鬼魅一般的威胁信上,落款的月牙印记,越发锋利入骨的笔迹,终于有了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