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浅抱着刚采买来的新布匹,走进酒楼。
“小姐,这临安城果真繁华热闹,就连这成衣铺的料子,都是上乘的锦缎,咱们可要多带点回去,好叫老夫人瞧瞧。”
她脸上抹了桃红胭脂,酒靥深深小小的一个,俏丽又灵动,惹来酒楼里好些世家公子哥毫不收敛的目光。
“阿浅若是喜欢,待会咱们去宴山亭再挑一些,给你换身新薄的纱绫衣。”
沉稳温柔的女声自酒楼最里处的窗边传来,带着点点沙哑尾音,落进耳内,卷得人身子跟着酥麻了半边。
公子哥们循着布匹小女娘走过的方向看去,却只见一个穿着素白纱衣裙的窈窕背影,头上挽着个圆心髻,随着吃茶的动作,青玉色步摇下的流苏坠晃了晃。
纱衣袖口跟着垂落,竹青色的披帛抖了抖,露出内里笼着的那双清秀薄削的手,指骨如玉,腕骨似雪的白,套着两个上好的玉镯子,交缠间发出清脆一声,华贵尽显。
几人的眼神露出了点点惊艳,互相打了个眼色,坐在最外头的那位率先放下木箸,掀袍起身。
便在这时,酒楼外,旌旗摇曳过处,古石桥上传来两声少年人的朗音。
“这可是我先看到的!”
“那又如何?这桃枝是我先摘下来的!”
掀衣袍的公子哥连忙回座,重新拾了木筷,压低了声音朝同伴不满道:“又是这些整日喊打喊杀的江湖人。”
“咱们还怕他们不成?”他身旁有人漫不经心应道,“不过是侯爷开荔枝宴招来的,再凶狠可怖,横竖也不敢对我们世家子弟如何。”
又有人附声道:“你们说,今日这些人又是因为什么争斗?”
背对着的荣微将这群公子哥的谈话听了个大半,她放下茶盏,拉过阿浅的手,嘱咐道:“荔枝宴还有两日才开,临安城内定然不安生,你还是少些往外跑。”
阿浅听话的点点头,四下看了看,问道:“小姐,姑爷怎么还没回来?”
“找冰窖可不容易。”荣微摸了摸她的团髻,“如今荔枝并不当时,去年晾晒的荔枝果干也容易遭虫蚁腐蚀,本以为冬天不容易溃烂,才想着带点果干来做买卖,怎知临安竟是这么早就到了这春暖之时。”
又闷又湿的,若不置于冰窖之中,荔枝果干不出几日便会烂成霉果。
阿浅又点点头,俯身朝窗外绿意盎然的临安城中望去。
方才那二名少年脚步如风,身影从酒楼前晃过,顷刻便已落于桥头上。
不过正月初八日,绍城去年最后的那场冬雪刚刚化去一半,临安城却是已经早早的踏进了春日之时。
青石板桥断水,垂柳拂风。
春寒料峭尽头,有船舫移过,珠帘叮当作响,绕过一树滟滟桃花。
“十招,你与我比试一番,若你能赢我三招,此花就归你,如何?”
“哼,看你年纪也不过与我相当,竟敢如此轻瞧我?看剑!”
石桥上的那双少年郎说话间便翻身上了船,手中的长剑交碰,发出“铮”的一声。
其中一位身着宽袍黑衣氅裘,手腕发劲划过另一人的剑尾,侧身让过之时袖口跟着一翻,手中的银剑再度跃起。
他明显占据上风,这一挽一摇间,剑尾已直入那人咽喉。
几乎是箭在弦上,阿浅下意识跟着一声惊呼。
却见那剑气几乎漫进咽喉的瞬间,另一人的足尖在船舷上轻轻一踩,虚实交错,脚下的影子跟着变幻,他缩身向后摆腰,剑锋从颈侧擦过。
相距也不过半寸。
只听得“刺拉”一声,此少年的白色外袍被凛锐的剑压过,露出内衬的鹅黄色绒衣。
他又是一声冷哼,长剑而行,在阿浅骤然睁大的眼瞳中,他绕水而过,躲开了黑衣少年的又一剑,腰身一转,遂立于他身后。
漫天掀飞的桃花瓣散落鹅黄之间,少年郎半敞着外袍,手中捏着一枝少见的白碧桃,嘴角勾了勾。
“你输了。”他揉了揉桃花骨,语气中带着洋洋得意。
黑衣少年提剑转身,被夺了桃花不见愠怒,眼神中反而带着欣喜,道:“竟是七步决!”
“鹅黄春衫,桂水呈香,光而不耀。”
他把剑收回剑鞘之中,“听闻关中建安谷出了位身法精湛的弟子,小小年纪就习得七步决此等上乘轻功,被称作轻无公子。”
春衫少年这才跟着他收了剑,却不如对方那般好神色,语气倨傲:“若真要论剑术,我确实不如你,玄宗门的剑法果真奥妙无双。”
他将桃花揿于掌心,方拱了拱手,道:“在下建安谷,林拓。”
黑衣少年也跟着拱手,“玄宗门,常舒明。”
互通了家门,常舒明的视线再度落于林拓手中的白碧桃枝,问:“不知林公子此番与我争这桃花,意在何处?”
林拓抬头,少年人眉眼间尽是恣意,朝着酒楼张扬应道:“常言江南春色满,折花赠美人。常公子不也与我同道?”
“既如此——”
常舒明爽朗轻笑,剑再度出鞘,握于手中,“那我便不客气了!”
两人再度剑影横生。
直到石板桥上,柳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