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之后黄沙滚滚,大齐,似乎已经被抛到了很远的地方。
车队行进不到半日,在申时抵达了永安。
抱露最先瞧见“永安"两个豪放娟狂的大字,指着城墙道:“殿下!我们到了!”
他们距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此时抱露偷偷扯开一点车帘,江辞宁顺势看去。
青色城墙上旌旗蔽空,甲胄森寒的土兵不苟言笑,在城门两侧整齐排列,气势巍峨。
好大的排场!
车队缓缓停下。
大燕使臣上前一步,高声道:“臣恭迎长宁公主入城!”
“恭迎长宁公主入城!”
将士们随之高呼。
整齐洪亮的喊声惊得飞鸟跃出城墙,四处乱窜。抱露被这动静吓了一跳。
她悄悄打量着将士们,对江辞宁说:“都说北地男儿生得威猛高壮,今日看来,倒真是如此。”她嘟囔道:“就连声音都这般洪亮,好大个阵仗。”风荷没忍住笑了起来,压低声音对江辞宁说:“看来大燕对咱们殿下上了心。”
抱露此时彻彻底底放下心来,与有荣焉笑道:“真是给我们殿下做足了脸面。”
江辞宁有些奇怪。
梦中分明没有这么大的阵仗。
难道……真是因为谷中与燕帝见过的缘故?只是因为这一面之缘?
江辞宁正思索着,忽然听到众人齐呼:“参见陛下!”江辞宁一惊,从招展的帘子中遥遥望出去。城门缓缓打开,一人身骑白马,面覆鎏金,朝着他们的方向。
萧翊骑在马上,最先看见的不是旁人,却是谢尘安。他几不可察地朝谢尘安额了下首,才开口道:“朕前来迎接长宁公主。”
谢尘安端坐马上,拱手行礼:“臣等恭迎陛下。”萧翊道:“辛苦诸位了。”
抱露暗中观察着燕帝,道:“看上去确实不似传闻中那般可怕。”
江辞宁唇角微抿了下。
燕帝与谢尘安短暂寒暄之后,高声道:“回宫!”车舆缓缓动了起来。
燕帝要迎娶大齐公主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大街小巷。今日街道旁满是百姓,放眼望去,百姓们摩肩接踵,挤挤挨挨凑在一起,都伸长了脑袋往车舆里看。车舆两边用的是轻软的纱帘,偶尔会随着马车颠簸抖落开一点,百姓们便能趁着这个时候得以一窥这位和亲公主的姿容。
江辞宁从车队进入城门之后,便以扇掩面,又因为坐在车舆之中,层层纱帐笼罩,叫人看不清真容。正因如此,将众人的好奇心勾到了极点。
孩子们最是童言无忌,也顾不得旁人,嚷嚷着:“娘,和亲公主的皮肤好白呀!像牛乳一般!”“公主的衣裳好好看!”
“我喜欢公主头上的金簪!好漂亮!”
与孩童们的兴奋不同,大人们想的却是:这仙子一般的公主,大齐怎么就忍心舍出来?
不过……他们看着前方身骑白马的燕帝。
到底是和亲公主,陛下今日亲自出城迎接,或许与此前送入宫中的那些妃嫔不一样?
如今后位空悬,难道这位和亲公主,能成为他们大燕的皇后?
车队在众人的议论中缓缓往前行驶。
直到靠近皇宫,街道两旁的百姓才渐渐稀少。正是金乌西沉的时分,不远处青瓦红墙连绵起伏,壮丽恢宏。
车队沿着中轴线驶入宫门之中,两旁画栋飞薹,古树参天,白玉栏杆盘龙踞虎,吻脊走兽活灵活现。就算是看惯了大齐宫廷之景的风荷也不得不承认,大燕皇宫建得巍峨大气,别具一番风采。
车舆停在了崇政殿前。
朝臣位列两旁,齐声高呼:“恭迎长宁公主!”按照礼节,燕帝先行一步,此时已经身着冠冕,高坐朝堂之上,等待江辞宁入殿。
谢尘安双手持节,走到车舆旁,一字一句道:“臣,迎公主入殿。”
谢尘安指尖如玉,压在节杖之上,节杖顶端的穗子在微风中飘扬。
江辞宁忽地有些恍惚。
梦中她一路哭啼不休,饭食难继,到达大燕皇宫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瘦得皮包骨头。
梦中没有百姓在街道两旁观礼,更没有一位故人在此迎她入崇政殿。
那一日,载着她的车舆直接去了凌云宫。
兴许是她沉默的时间太久,谢尘安抬头看她:“殿下。”
江辞宁蓦然回神,撞进他黟黑的眼。
谢尘安提醒道:“殿下,该进殿行礼了。”江辞宁点点头,在风荷和抱露的搀扶下下了车舆。待到站定,她忽然开口道:“这一路,多谢先生照拂。”
节杖顶端的穗子轻轻拂过谢尘安的手背,带来些微痒意。
他淡淡一笑:“此乃臣之本分。”
所有人都在看他们。
大燕使臣咳嗽了一声:“长宁殿下,走吧。”江辞宁微微颔首,终是抬脚,踏出了一步。谢尘安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待到她踏上白玉阶梯之时,谢尘安忽然在她身后低低说了一句:“殿下,还请保重。”
江辞宁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只是风荷分明瞧见,殿下低垂的眼角,泛起了淡淡的红。
江辞宁以扇掩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