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辞宁面色无异,只是语调有些哀伤:“皇祖母,长宁已经许久没去祭拜过爹爹了,不知能否在大选前去祭拜一次爹爹,也好告知爹爹长宁的归宿,让爹爹放心。”
江辞宁一直知道太后不喜她提起自己的爹爹,也很少让她前去祭拜。
算下来这十年里,她竟然只去祭拜过爹爹三次。
爹爹的祭日和圣上生辰隔得极近,往日她只当是在避讳此事,如今看来,恐怕其中另有隐情。
太后原本听她提起江啸,有些不悦,但转念一想,这孩子的确已经许久没去祭拜过江啸了。
日后成了婚,便要好好服侍霖儿,更是没什么机会出宫了。
也罢,看在她一片孝心的份上,就允她这一次。
江辞宁垂首不语,等待太后发话。
没一会儿,太后果然开口:“宫中刚出了这桩事,还要乱上一阵,等过了这几日,你再出宫祭拜你爹爹。”
江辞宁一喜,拉着太后的手摇了摇:“皇祖母对长宁最好啦!”
太后佯装严肃:“快去快回,莫在宫外逗留太久。”
“长宁省得。”
今日太后开心,江辞宁陪了她一下午,又用了晚膳,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
天边挂着一轮圆月,月色浅淡。
太后性子喜怒无常,应付她须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江辞宁此时乏得紧,眼角都泛着淡淡的倦。
风荷扶着她,轻声道:“奴婢回去再叫小厨房做些吃食。”
明面上太后万般宠爱长宁公主,但只有他们自个儿才知道,太后是个极不好对付的。
江辞宁幼时有一次在太后宫里不小心用多了饭食,饭后打起嗝来,太后嫌恶不已,竟叫她大冬天的灌了满满一壶凉水。
江辞宁回去之后胃疼了一宿,自那以后,江辞宁便再不肯在她面前多用饭食了。
但这度得好好把握,用得太少了便是轻慢,太后也会不悦,说她:“吃得还没个猫儿多,别学宫里那些妃嫔,为了讨皇帝欢心,一个个饿得瘦骨嶙峋。”
总而言之,自家公主这些年在太后面前,没一顿饭是用得安心的。
江辞宁掩唇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风荷,我想吃蜜豆牛乳羹。”
风荷看着眼睫都被染湿的江辞宁,心疼坏了:“好好好,咱快些回去,给殿下做一份搁满了蜜豆的牛乳羹,再配上一碟子云片糕……哎呀!”
风荷惊呼了一声,她脚下似乎踢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
她反应极快,将手里拎着的宫灯往前一映!
一个瘦小的背影映入眼帘。
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女孩穿的衣裳看起来有几分旧了,头上扎着双鬟髻,连个像样的发饰都没有。
她弯着腰,牢牢护着怀中什么东西,巴掌小脸上尽是惊恐。
风荷蹙眉,这打扮不像是一般宫女,却也不像是主子,她正要开口询问,便听到江辞宁柔声道:“九公主?”
风荷愣了下,九公主?
她忽然想起来这前边就是赵婕妤的卧荷轩。
九公主顾明月出身低贱,其母乃是一个宫女,得了宠幸之后得封才人。
只可惜孙才人英年早逝,九公主在孙才人逝世之后患上了哑疾,更是惹得圣上不喜,便被随手扔给了一个不得宠的赵婕妤养着。
因着出身不好,又身患哑疾,九公主在这皇宫中就像一个透明人,风荷对她不是很熟悉,一时间竟没认出来。
江辞宁此时已经蹲下了身子,眉眼关切道:“我是长宁,方才是我们没看好路,九公主可有伤到?”
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对她说过话了。
九公主怯怯抬起头,看向江辞宁。
另一旁的宫道,稀薄月色落在扶疏花木之上,亦顺着谢尘安的绯红色官袍滑落。
谢尘安从勤政殿出来之后,刻意没让点灯,而是借着月色清晖,沿着宫道缓缓踱步。
两人行至卧荷轩附近的时候,忽然听到絮絮之语。
归寒只听了片刻,便发现是长宁公主的声音。
前方的谢尘安停住了脚步。
归寒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宫灯悠悠点亮一角,长宁公主蹲在地上,纤细的颈上笼着一层朦胧的光,耳垂上也不知戴的是什么材质的耳饰,像是倏忽的星,忽明忽暗。
地上开着的月见草依偎在她袖边,随着夜风微微摇曳,她便如那天宫之中堕入人间的仙子,冰姿雪魄,倩影婆娑。
归寒忽地意识到自己看得时间太久了,他收回视线,背脊微微绷直。
这边九公主正警惕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女。
对方脸上关切之色不见假,此处没有旁人,若是想欺负她,也不必装出这番模样。
片刻之后,她终于摇了摇头,只是并不起身,而是继续弯腰护着怀中的东西。
江辞宁和风荷对视一眼。
江辞宁便道:“我住在毓秀宫,改天九公主有空,可以来找我玩。”
九公主依然蹲在地上不肯起身。
江辞宁朝她笑了笑,欲要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九公主怀中忽然发出一声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