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范灵乐把筷子往桌上一摔,“你怎么能这样呢?!”
“我怎么样了?”范屠户低低出声。
“你明明知道的,我不喜欢吴松明!”
“现在这是你喜不喜欢的事儿吗?!”范屠户猛然抬头,玄铁大掌在桌上“梆”地一砸。“那人家知县儿子都堵到家门口了,我能怎么办?!除了拿这个理由拒绝,你让我还能怎么办!”
范屠户狂吼一通,搁在大腿上的手直发抖。
范灵乐根本是不知道,今日贺知县的人听到他开口说出拒绝的话后,脸色立马铁青了,范屠户当即吓得腿软,却还是咬牙笑着搪塞。那拨人走了以后,他一个人坐在堂屋,腿肚子抽抽了一刻钟才停。
真的,他觉得自己算得罪知县了,但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体面的拒绝理由,毕竟议亲总得讲究个先来后到。
为防止事情败露,他务必要尽快和吴家把定亲书给签了。还好,吴松明那小子对女儿这么上心,应该不难办,最难办的反而是他家这个被自己惯坏了的闺女。
范灵乐极少见爹爹这么大声气跟自己说话,可一想起爹爹竟然私自就把她的婚事订了,一下子气得上了头。
“反正我不嫁!要嫁你自己嫁!”
“胡闹!”范屠户拳头一砸,桌上的碗筷蹭地跳起。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任性?!你不嫁他吴松明,你想嫁谁?佟暄?你倒是想嫁,可人家他想娶吗?啊!”
“爹……”范灵乐瞪大眼睛,不可思议。
她看着爹爹颤抖的腮帮子,这才意识到,他有多生气。
爹爹从来没跟自己说过这么难听的话。
女儿震惊的眼神叫范屠户清醒了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那话说重了。他神色一软,想找补点回来,歉疚地抚上她的头,“乐乐,……”
手搭在女儿头上,眼睛不经意瞟到她发间的簪子。
那是一根简朴的檀木簪,上面的纹饰简单,刻着一只乐呵呵的小狗,昭示着范灵乐的生肖。
范灵乐自十五岁后就一直戴着它,几乎没有换过别的簪子。
这是她及笄那日,佟暄送给她的。
这支簪子像是一根刺,直戳进范屠户眼窝里。一肚子火气噼里啪啦地烧,冲上脑门顶。
“你……这根簪子……”他嘴唇发抖,范灵乐反应迅速,手捂住簪子惊慌地往后躲。
理智瞬间化为灰烬。
“人家都不要你了!你他妈还戴着这支破簪子做什么?!”犯贱吗?!
他从椅子上蹿起,手一揽,粗鲁地从她发间拔出那根簪子。
三千青丝垂落,在空中飘荡,飞扬的发丝间,范灵乐瞪大眼,看着父亲手臂一举,发了疯般,将簪子狠狠摔在地上。
“啪”!
檀木簪子在石砖上断成两截。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风撩动火苗,灯芯烧出的毕剥声。
范灵乐望着地上断裂的簪子,一时竟忘了去哭。
她眼睛干干的,蹲下身,拾起两截簪子。
上面的小狗咧开嘴,笑得眼睛眯起,只是那嘴边断出了一丝裂纹,像是在有人拿线牵着它,笑得勉强。
手摩挲过断簪,犹记当年,这还是自己跟佟暄要了好久,才得来的礼物。
“佟暄!还有十六天,我就要及笄啦!”范灵乐追着少年,跑上汀兰桥。
“哦,我知道,你五天前已经跟我说过一次了。”他只是背着书箧,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那你想好送什么礼物给我了吗?”她又小跑几步,赶上他的步伐。少年腿长步子大,她的小短腿总是紧赶慢赶,才能跟上。
佟暄忽然定住,深邃的眼睛看着她,“范灵乐,如果是自己主动问人要来的,那就不叫礼物了。”
“啊?”她眼睛一眨,“这有什么区别吗?是你送的就行了呀!”
佟暄:“……”
他丢给她一个无话可说的眼神,转身径直走了。
后来,及笄那日,她终于如愿以偿地,收到了佟暄的礼物——一支刻着开心小狗的檀木簪子。
她高兴坏了,迫不及待地就把它簪在头上。爹爹看见了,也是笑她,说别人的簪子都是雕的花啊鸟啊的,就她的,上面竟然是一只小狗,她还乐呢。
“我本来就属狗啊,这个送我正好,这才叫独一无二!”说完,她把耳朵扯起来,朝爹爹汪汪两声,逗得范屠户拍掌大笑。
那个时候,范灵乐以为,佟暄至少是不讨厌自己的。
他不朝她走过来没关系,她可以朝他走过去。她天真地以为,“喜欢”是靠努力和坚持就可以的。
事实证明,她错得离谱。
她也才明白佟暄那句:自己主动要来的礼物,不叫礼物。
可她还是喜欢,喜欢到尽管他都拒绝了自己,还是舍不得丢,还是每天出门都要把它簪在头上。
自己怎么就能这么喜欢呢……
就这么喜欢吗……?
“啪”地一声,泪水砸在了手背上。
女儿沉默的背影印刻在范屠户瞳孔里,她就这么蹲在那儿,小小的一团,拢在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