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处。灯笼滚在地上,散出幽微的光,佟暄龇牙咧嘴地撑着地,一副摔得不轻的模样。
眼泪还在往下淌,她扯起袖子擦擦脸,强迫自己不去看他,蹲下身,把书箧扶正,捡起散落的书,一本一本往里放。
佟暄抓住她的手臂,“范灵乐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范灵乐又拾起一本书,抖抖上面的泥,把它放回书箧里。就是不回他的话。可眼睛一眨,泪水啪地又往下掉。
佟暄看她这副模样,心疼得直抽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跟她解释,那画上分明就是自己选中的未婚妻没有错。可他也并不觉得自己说谎了,“我不认识那个姑娘,也不喜欢她!”
范灵乐将书箧咚地一摔,终于朝他瞪过去,“你不喜欢她,那你还宝贝着人家的画像!”这简直就是痴迷了,一想到他在课间、在夜里,不时就会拿出那张画像痴痴观看,她就气得肝疼。
佟暄朝天竖起两根手指,郑重道:“我向天发誓,如果她是我喜欢的人,就让我今年乡贡落第不中!”
范灵乐眼睛都睁圆了。这誓言可真够毒的,她知道他最在意的就是今年的乡贡了。
“真的吗……?”
“真的,我不骗你。”他绷着脸,望着姑娘哭得红红的鼻头,眼圈儿也红红的,汪着一捧泪,像只受尽委屈的猫儿。
“骗你是小狗。”头脑发晕地,他脱口而出这句话。
“噗!”范灵乐没忍住,嗤一下笑出来,鼻子里吹出来个鼻涕泡。
她赶忙捂住鼻子,瞪大个眼,“你刚刚什么也没看到!”
“嗯。”他点头,嘴角莫名其妙地翘起,“我刚刚瞎了。”
范灵乐这下彻底乐了,露出的小半张脸笑得眼睛弯弯,比挂在天边的上弦月好看,佟暄觉得。
“那……你书箧里为什么会有这幅画?”范灵乐秉持着严谨的原则,刨根问底。
“是吴松明那小子的。”他瞎话张嘴就来,面不改色心不跳。
“啊?”
“这小子暗恋人家姑娘,画了好几个晚上才画出来的,觉得里面有一些景色描得不够好,配不上他家姑娘,托我带回去给他改改呢。”
范灵乐一听,立马就信了,觉得这是个顶重要的事。“那……那画呢?”她往书箧里看看,又去地上摸索摸索,没有看到画的踪影。
“刚刚忙着追你,丢地上了。算了,本来他也不满意,大不了再画一副呗。”
“那不行,这是人家心上人的画,况且你答应了吴松明要改的,怎么能给弄丢了呢?”她撑着膝盖站起身,又往上跑回几个台阶,要去寻那副画。
“找到了!”
佟暄坐在石阶上,转过身去望,就见那个傻姑娘双手把画护在怀里,哒哒地蹦下台阶。月光洒在她头顶,落进了她弯弯的笑眼,她离这个世界上的忧愁是如此遥远。
范家门口。
范屠户披着外套,在家门口急得来回转悠,不时就要扯着脖子,探几眼巷子口。
这个范灵乐,真是越大越没个正形,越大越不像话!
他气得脑袋直冒烟。
今儿晚上,范灵乐说要去给隔壁佟姨帮忙打络子,他本就不乐意她过去。以前姑娘还小,偶尔在人家里蹭蹭饭便算了,可现在都这么大了,还老舔着脸往人家家里跑,这算怎么回事?整条街坊的人都看出来了,她对佟家小子那心思,他佟家爹娘能看不出来?死活又没个表态,背地里不定怎么看自家姑娘呢。
他这心里窝着火,可姑娘又是撒娇又是捏肩,把他闹得没办法,只好放她过去了。
“快去快回!”
“知道了!”
她怎么答应的来着?说好的快去快回,结果到了戌时,还是没见人影。他心急,跑到佟家去问,这才知道,姑娘早半个时辰前就从佟家走了。
好家伙,这下差点没给范屠户气背过去。不用问!肯定又是偷跑去书院找那个佟暄了!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他从一开始的气,到急,到慌,现在是彻底失了神。
月上中天,高挂夜幕。越来越多的星星跑了出来。
范屠户已经在门口徘徊了快一个时辰,他一会儿坐在门槛上,一会儿挠头跺脚,心里把最坏的情况演绎了个千百遍,到后面甚是出了一身冷汗。
他不敢想象,如果他家乐乐出了事,他一定要拿刀跟人拼命!首先就不能放过佟家那个臭小子!
“爹!”
远远地,传来一声脆甜的呼唤。
他蹭一下从门槛上弹起,却见巷子口,两道身影并排出现,一高一低,随着灯笼的幽幽橘光,缓缓往这边挪动。
“你个臭丫头!看我不揍死你!”范屠户瘸着右腿快步迎上前,一边去脱脚上的草鞋。
他手臂高高抡起,手中的草鞋咻一声,直直朝范灵乐招呼过去。
范灵乐连忙就往佟暄身后躲,只听啪一下,那草鞋正好打在了佟暄腰上,牙白色的学子服,留下了一个光荣的鞋印。
佟暄:“……”
他抬头,深沉的夜色掩盖了眼底的冰冷,阴鸷的眼神毫无顾忌地锁定范屠户。
此刻的范屠户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