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肉、菜都是现成的。连萱笑道:“我来帮忙?”
“好啊”君子远庖厨,罗应亭在家连菜刀都没摸过,现在正盯着案板上的肉无处下手。不过他立刻反应过来,连连摇手,“啊不用,连小姐和师尊等着上桌就好。石凛,喂,石凛?”
他要抓上燕三郎一起,结果唤了一声对方没反应,他忍不住又唤了一声。
燕三郎似在发呆,听这么两句立刻回过神来,突然笑道:“不若今天我来露一手?师尊师兄和连小姐等着就好。”
话音刚落,罗应亭松了口气,连容生微微皱眉,涂云山则是摇头:“这怎么使得?”
燕三郎微笑不改:“做饺子,我这里有独门秘方,保证好吃!”
今日上门是孝敬师长,怎能把活儿都丢给他一个人干?涂云山正要说话,连容生已经笑骂道:“行,那就都交给你。做得不好,戒尺伺候!”
燕三郎面不改色:“好。”
连容生既然首肯,其他人也不说什么了,只当这小徒弟有心在师尊面前献艺。
燕三郎也挽起袖子,将肉菜都洗了,这才手起刀落,先切后剁,众人只见到一片刀光残影,笃笃笃的声音饶富韵律,一听即是力道均匀,不轻不重。
旁人看他用刀的架式,就知道他于此道了得。他才十一岁就精娴此道,从前是吃了多少苦?想起这孩子离开梁国南逃的路上没了爹娘,连萱眼中微现怜意。
可是连容生、涂云山见他手眼协调,运刀时气机连绵不断,就知道他身有功底,均是若有所思。
罗应亭苦着脸对燕三郎道:“你慢点儿成不?我看得眼花。”
众人笑。
燕三郎也是一笑,果然放慢了速度。他倒不是刻意显摆,只是心里有事,不自觉下刀快了一点。
这时猫儿也跳上灶台,挨在他身边去嗅一大把茴香,状甚好奇,但同时抬起头,溜圆的杏眼一瞬不瞬盯着他瞧。
燕三郎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这动作只有培养出默契的千岁才明白其意:
他看见了。
方才涂云山挽袖子和面,那胳膊上沾了一点粉末,但绝不妨碍燕三郎清清楚楚看见,他右腕上有一颗小痣!
小到很不起眼,颜色淡褐,紧挨着脉门,被面粉扑上两下就盖住了。
然而燕三郎心中剧震。
鲛人丝芽说过什么来着?瘟神附身之人,右手腕上有一颗褐痣!
难道是涂云山?
可是不对啊,涂家是本地望族,并非从千食国流亡过来。再说天下这么大,手腕上有痣的少年多了去。
燕三郎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刀锋一点儿不乱,其他人都未察觉异常。
他按下心乱如麻,仍然运刀如飞。
既然涂云山有嫌疑,燕三郎就要把所有活计大包大揽。别人如何他不清楚,但瘟神碰过的东西,他是绝不敢吃!
拜千岁平时的挑剔所赐,他已能一心二用,心里想着对策,手上从容不迫将料馅都切碎调味、搅拌上劲,随后就转身去和面团。
这些都是气力活儿,他一个小男孩做着居然毫不费劲,立在一边的连萱都觉得诧异:“你气力居然这么大?”
燕三郎咧嘴一笑,满口白牙。
连容生嘿了一声:“有意思,今年居然是个孩子做饺子给我们吃。”言罢率先往外走,“别杵这里,你们两个,都来陪我下盘棋。”
罗应亭悻悻应了,涂云山深深看了燕三郎一眼,也跟着转身走了。连萱自然跟在他身后。
待所有人都离开,白猫才小声道:“你打算怎办?”
初遇燕三郎时,她从来不考虑他的想法,只告诉他如何行动。现在么……她都未察觉到自己的变化。
“走一步看一步。”燕三郎一边忙活一边道,“尽快认人。”
只有把鲛人丝芽找来辨认,才能最终将疑云拨开,如今慌也无用。
他说到做到,真地就能沉下心神。
半个时辰后,众人围坐,望见桌上摆着两种饺子。一种是载沉载浮,表面还冒一层红油的酸汤饺子,这是茴香肉馅儿的还有一种,是色泽金黄、拉丝连络的冰花煎饺,连萱一下箸,它就是咔嚓一声,可见其脆。
罗应亭大啃一口,被烫得说不出话来,却向燕三郎竖起了拇指。
好吃。越来越不想要这个小师弟了,怎么办?
连容生从前享受多国供奉,嘴比几个徒弟都刁,这时默默吃了两个,给出个评价:“尚可。”
他架子端得高,连萱偏要揭破:“石公子厉害!要得我祖父这么高的评价,可不容易。”
其他人莞尔,连容生连连摇头:“真是女大不中留!”
连萱小脸一下就红了,下意识瞥了涂云山一眼,嘟着嘴娇嗔道:“祖父!”
涂云山吃了两个饺子,先夸了几句再问燕三郎:“石师弟这一手本事不常见,是从哪里学来的?”
像他们这样的世家子弟,从小习的不是经纶书典就是神通心法,哪会有人近庖厨学做饭菜?那都是府中下等人才动手干的活计,所以涂云山说“不常见”,乃是因为罗应亭这样恪守“君子远庖厨”信条的孩子才是主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