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袁彬结束密谈之后,郭登想了想独自一人到了城内某个人迹罕至的小院。
院子里的竹椅上躺着一个老头,正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听到有动静他半睁一只眼看清来人后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嘴中幽幽的传来一句话。“哎呦,这是什么风将郭大人吹到我这小地方来了。”
郭登没有回答,先是直接拉了一个木凳坐下,用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这才开口回答。
“老顾,还能有什么事,一件小事而已。”
顾二坐起身子叹了口气。“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小子肯定是遇到棘手的事了。”
“让我猜猜,瓦剌人兵临城下,天子被俘。关键是有人持着皇帝的御令想要叫开城门。”
“要是敢开城门,瓦剌狗定会趁机夺下大同,烧杀抢掠,造下无边杀孽。”
“可要是不开,这就是目无君父。关键你国家世受皇恩,自你祖父起就是天子近臣。”
“甚至因为你祖母的关系,和皇家还沾点亲。宣府的杨洪乃至其他人可以隔岸观火,可你小子不行。”
“故而你定会救人,如今出现在顾爷我这,肯定是又想用我手下的那些儿郎。”
见到来意被道出,郭登也不藏着掖着,因为顾二乃是他父亲的亲兵,也是自己人。
“老顾,你这眼睛忒毒,消息也过于灵通了些。”
“城里有锦衣卫的卫所,可我信不过那群酒囊饭袋。”
“罗织罪名,抄家灭族,污蔑构陷,那群狗东西是一把好手。”
“可要是论起战场争锋,刺探情报,敌后潜伏,他们连给夜不收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顾二撇了撇嘴哼道。“少给我灌迷魂汤,还是讲点实惠的。这次营救皇帝你能出多少银子?”
“老顾!这是为国效力!这是营救天子,多少人求而不得的事。”
“不去,九死一生,我手下原先的三十二人就剩六七个人了,我想积点德。”
眼看顾二不松口,郭登只能开口再劝。
“成了之后你手下那些儿郎不但可以连升数级,还有很多赏赐拿。”
“为啥总盯着我那点微薄的俸禄,有意思么。”
“哼,你还有脸问老子有意思么,你小子当初答应我的事一件都没办成。”
“是我不办么,申请早就打了,那群狗娘养的文官就是不批。”
“这些年我也没少照顾那些为国捐躯的英烈家人,你说说要是没有郭某罩着,那些孤儿寡母能不被人欺负么。”
“大同这一亩三分地我说话还有点用,可你也知道,北平的那些老爷谁认我的话呀。”
“你要的东西这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能给,就是皇座上的那位。”
“此行虽险,可要是成了,困扰你多年的心疾自然不药而愈。”
被说教的顾二突然涨红了脸,猛得从竹椅上站了起来,抬起仅剩的右胳膊,用手指指着院外。
“滚蛋,看在郭爷的面子上我不出手揍你。”
“那位是个什么心性你最清楚,他要是个明君哪能折辱于瓦剌人之手,哪能有此塌天大祸。”
“二十万,那可是二十万活生生的人,土木堡一战死伤多少你想必非常清楚。”
“这背后会有多少百姓家中挂白布,治丧事,亦不用我多说。”
虽然被骂的狗血淋头,可郭登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容顾二撒完泼。
两人就这么相顾无言的沉默了一刻钟,看着鬓角已生白发的郭登,顾二终究是心软了。
“他娘的算老子欠你们姓郭的,一辈子给你老子卖命,这老了老了还要受你这小王八蛋磋磨。”
“说吧,这事有甚隐情,否则你是没有脸来找我的。”
“你去找的人应该是杨富贵,你明明知道就是给他直接下令夜不收也是会听的。”
迟疑了一会后,郭登还是将袁彬之前所说毫无保留地讲给了老人听。
听完后顾二瞪大了双眼,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中蹦出来,浑身青筋暴起,脸庞也因激动涨得通红。
“上,上位真的这么说,他真的说了自己有罪?”
“嗯,我估摸着回京就会下罪己诏。虽还未再见过,可他好像从病中醒来后就变得不一样了。”
“不过说到底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需要杨富贵他们去亲自确认。”
“如果陛下真的因为这次的大败而清醒,知耻而后勇,那大明就还有救。”
“真正让我激动的,还是那个叫袁彬的锦衣卫校尉说陛下一路之上问了他很多民生之事以及军中弊病。”
“其中就有一问,那些战死士兵的遗属是否足额拿到了朝廷拨付的抚恤金。”
“有没有人敢欺负那些孤儿寡母,有没有敢将狗爪伸到那些救命钱上。”
“老话说的好,窥一斑而知全豹。陛下能说出这种话,想必心中已然知错。”
顾二还是没忍住的红了眼眶,朝着城外的方向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重重地磕着响头。
“陛下圣明,陛下万岁万万岁……。”
“王麻子,刘老三,张狗蛋,你们的仇有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