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嵌了各色珍珠与珊瑚的海舟自游弋的鱼群中穿过,朦胧灵光照亮了原本昏暗的海水。
海舟上,数只鲛人来往,有男有女,鱼尾上的鳞片流光溢彩,很是夺目。
海舟之内,形容娇弱的少女守在床榻边,身上气息与侍奉在旁的鲛人侍女多有不同。
云珠生母除她这个女儿外,后来与同族蚌妖结合,又生下了一个女儿,便是云珠同母异父的妹妹飞絮。
妖族往往会继承父母中更强者的血脉,是以云珠为鲛人,而与她同母异父的飞絮则是蚌妖。
又或许是因母亲生下云珠时身体受损,后来也始终没能恢复,飞絮天生便有不足之症,修行艰难,比之云珠多有不如。
百年前,父母意外亡故,便只剩下尚且年幼的飞絮与云珠相依为命。也是为了让病弱的幼妹有灵药养身,云珠才会在蛟族族长幼子长恒身边为婢。
飞絮从没想过,自己同母的姐姐,原来是澜沧海鲛人族族长的女儿。
鲛人势力虽不比蛟族,但在澜沧海众多水族中也属前列,既然鲛人族长愿意将这个女儿认回,她往后身份与从前便不可同日而语——至少,不必再为蛟族仆婢。
目光逡巡过室内堪称华贵的陈设,飞絮心中滋味莫名。
直到现在,她都还觉如坠梦中。
飞絮与鲛人族自是没有什么关系的,不过是听闻云珠素来重视这个妹妹,鲛人长老才没有将她留在蛟族,一同带了走。
随着海舟一路向鲛人族治下海域前行,飞絮心中惶恐愈盛。不过除了不安,她心底好像又怀着几分不可言说的希冀。
正当她思绪起伏之际,床榻上,女子缓缓睁开双眼,在纱幔上东珠光辉的映照下,只见一片冰冷。
飞絮先是一惊,面上随即显露出喜色:“阿姐,你醒了?!”
但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上却找不到任何往日的温度,落在少女身上的目光冰冷而漠然,如同利刃,能剥去人心所有伪装。
在这样的目光下,飞絮的心脏漏跳了一拍,连脸上笑意似乎也因此也有了些微僵滞。
她抿了抿唇,试探着再唤道:“阿姐?”
女子没有回答,苍白的面容上,双瞳沉沉如深渊。
她的目光自面前少女移向众多在她醒来后围簇上前的鲛人侍女,神情仍旧不见有什么波澜。
飞絮的话淹没在蛊惑人心的低语中,光影交错,眼前所及的一张张脸庞扭曲成狰狞鬼面,似乎随时都会扑将上前,撕咬神魂。
女子指尖微微动了动,但还是在自不可知之处而来的叫嚣声中,强行按捺下心底泛滥的杀意。
这是何处?
她因何在此?
更重要的是……
“我是谁——”
飞絮踉跄着后退一步,面上笑意隐去,神色中竟显出几分失魂落魄来。
阿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不记得她了么?
闻言,在她身旁的几名鲛人侍女也显出急色:“云珠大人,您……”
云珠?女子垂眸,看向苍白掌心,刹那间,破碎的记忆如同浪潮般在意识中翻涌。
云雾渺茫,悠长钟声自海中岛屿传来,高居尊位上的女子悲悯地向她望来。
往后,你便唤作——
一切骤然破碎,从前的记忆混乱而无序,她忘了自己从何处来,也忘了自己该做什么。
不过有件事,她倒是没忘。
她不叫云珠。
她叫,溯宁。
溯宁收拢了掌心。
一众鲛人侍女看着她的举动,一时很是无措。
“难道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么?”
“若是真忘了,该如何才好?”
“这也不是我等能决断的事,还是禀过长老,请他示下吧……”
就在她们商议之时,海舟忽然剧烈摇晃起来,舱内水波涌动,缀在纱幔上的东珠晃动,光线有些忽明忽暗。
舟内侍奉的鲛人婢女灵力有限,第一次遇上这般场面,顿时都慌乱起来,不知该如何应对。
发生了什么事?
真吵。
溯宁抬头,目光落向了海舟之外。
低沉鲸鸣穿过海水,投射在她意识中。
溯宁徐徐起身,海水中,她看向自己那条赤色鱼尾,皱了皱眉。
下一刻,鱼尾化作双足,她赤足向前,周围水波骤然静止,像是凝固了一般,不再泛起任何波澜。
“云珠大人……”
鲛人侍女想上前,却都在她身周三尺外被无形力量所阻,再不能靠近半分。
溯宁没有多看她们一眼,抬步落下,身形已经消失在原地。
海舟船头,众多鲛人结阵,齐齐祭出灵力,才令海舟勉强稳在汹涌暗流之中。
白发白须的鲛人长老身周灵光闪烁,口中不断发出长啸,周围护卫也张口应和,形成的音浪与席卷而来的海浪相撞,将之消弭。
以歌声操控海水,是鲛人一族血脉相传的天赋。
海舟飞速向前,但短时间内却不可能脱离海中暗潮范围,鲛人长老神情越发凝重。
澜沧海底,长逾千丈的鲸鱼发出低沉长鸣,以他身形之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