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这么烫的药,你怎能直接喂给嬷嬷!”阮枝又惊又气,三步并作两步夺了药碗,丫鬟不防有人,吓得摔倒在地上。
回过神后她定睛一看,脸上的慌张散了个干净。
“原来是你……哼,我来伺候这个老不死的已经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你还指望我尽心尽力?做梦去吧。”
阮枝眉眼沉下:“大胆!”
丫鬟仰起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呦,你还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呢?摆什么谱,落魄的凤凰不如鸡,你如今还比不上我呢!”
说完她甩手就走。
“吃豆子喝凉水——屁事挺多,我不伺候了!”
砰——
屋门重重合上,抖落满屋灰尘。
“咳,咳!”
周嬷嬷咳得愈发厉害了,好似要把五脏六腑一并咳出来。
阮枝不敢再耽搁,边用勺子搅拌药,边快步坐到榻边。
估摸差不多了,她试了试温度。
不烫不凉,正好。
取过一个枕头垫在周嬷嬷脑后,她将药一勺一勺喂给她。
一碗药下肚,周嬷嬷的呼吸平缓了许多。
阮枝心神定下,将碗搁到一边,捧起周嬷嬷冰冷的手揉搓。
周嬷嬷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迷迷瞪瞪看了她好一会,才认出她:“小,小枝?”
“是我,嬷嬷,我回来了。”阮枝鼻尖泛酸,哽咽难言,“都怪我,我该早些回来看你的。”
周嬷嬷挣扎着坐起身,指尖哆嗦着抚过她的脸,险些喜极而泣。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能再见你一面,嬷嬷死也无憾了……”
“嬷嬷!”
阮枝按住她的唇,不让她说不吉利的话,周嬷嬷攒住她的指尖,急切询问。
“你这些日子过的可好?”
“嬷嬷放心,我都好。”
阮枝只报喜不报忧,可眉间稍纵即逝的愁意还是被周嬷嬷看个正着。
“你啊……”周嬷嬷叹气,她亲手把阮枝自幼带大,早已视她为亲生女儿,满心为她打算。
“夫人和小姐把我扣在府里,就是为了拿捏你,嬷嬷一条贱命,死不足惜,你别管嬷嬷了,自己逃走,离开京城吧,啊?”
阮枝只当是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毫不动摇。
“不行!嬷嬷从前常说人贵自重,今日怎么反而糊涂了?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你好好的也就罢了,若你有个好歹,我绝不与阮家善罢甘休!”
说的简单。
可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姑娘,怎么和阮家斗?
最多落个鱼死网破的下场。
周嬷嬷怎么肯,只好无计可施的拍她的手背:“好好好,嬷嬷听你的,你别干傻事。”
顿了顿,她又补上。
“但你要记住,你自己才是最要紧的,千万别让自己受委屈。”
“好。”周嬷嬷身子虚弱,阮枝给她掖好被角,哄她睡一会。
自己则撸起袖子,收拾屋子。
把用不上的杂物收走,擦洗家具、扫地、拖地……一番折腾后,她出了一身汗。
收拾到院子,她才发现丫鬟竟然没走,盘腿坐在井边嗑瓜子。
瞥见她手上的帕子,丫鬟冷嘲热讽。
“果然是天生的下人命,做的这么得心应手。”
阮枝充耳不闻,取过扫帚扫地,心下盘算着得尽快想个法子救嬷嬷出去。
在阮府,嬷嬷的身子撑不了太久。
其实在几个月前,嬷嬷的身子尚且硬朗。
阮文烟一朝找上门,两人的身份水落石出,她不愿鸠占鹊巢,便想带嬷嬷离开。
当时宋氏也同意了。
可两人还未出城门,伯府的家丁赶来,不由分说把她们五花大绑回侯府。
那日暴雨如注。
两人被按跪在水汪中,全身湿透,狼狈不堪。
而阮文烟站在檐下,绣花鞋纤尘不染,高高在上的看着她们。
“你从前吃伯的,喝伯府的,已经是我伯府的人了,还想一走了之,当以奴才私逃论处。”
当时阮枝还不知她的真面目,语无伦次的解释。
“是母亲同意我走的……”
“住口,你也配叫她母亲!”阮文烟面色阴沉,“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了,好,来人,去请母亲来对峙。”
不想宋氏会矢口否认。
“我何时说过让你离开?你别信口雌黄。”
轰隆——
雷光乍现。
照出阮枝惨白的脸。
周嬷嬷心知今日难逃一劫,便道是自己蛊惑阮枝外逃,极力撇清她的过错。
后来的事阮枝记不太清了。
她听见阮文烟道。
“按规矩,打三十大板。”
砰——砰——
棍棒滚着雨水,一下下敲在周嬷嬷的身上。
阮枝想阻止,却只是徒劳。
三十大板下去,周嬷嬷几日高烧不退,后来烧退了,身子也彻底坏了,三天两头不舒服。
而这一切,都是拜阮家所赐。
阮枝眼中恨意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