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蓟城。
州牧府邸的一间静室内,门窗紧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气,间或夹杂着轻微的腐烂臭味。
静室外,田畴神色疲惫的关上木门,眼睛从屋内因疼痛而轻声呻吟的身影收回,转头看向面前几位心怀忐忑的医者,沉声问道:
“使君的伤,还有法子吗?”
几个医者额头满是汗水,并没有回答田畴的问题,而是忙不迭的叩首,祈求田畴饶命。
“哎!”
见到医者的模样,田畴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沉吟片刻后,他举起右手轻挥:“罢了,近些日子,劳烦诸位了,还请下去休息,需要尔等在府内多待一段时日,还请大家见谅。”说完他向着几个医者轻轻见礼,没有一丝失礼之处。
“谢过田从事!”几个医者见状,心知自己从鬼门关闯了一圈回来,连连向着田畴叩首道。
“哎!”
待卫兵将几个医者带离,田畴这才长长叹口气,身子一下子塌了下去,好不容易扶住长廊中的立柱才没有跌倒在地。
望着手指指缝间残留的血泥,田畴怔然出神,这一瞬间,他再度回想起那日使君被刺杀的一幕。
一个身受重伤的青年农夫,手里握着把满是尘泥与血迹且断了一截的镰刀,在大汉三公,一州州牧的刘虞身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当田畴听到刘虞的尖叫,冲进那间逼仄的小屋时,眼睁睁看着因为受伤而倒地的刘虞,一边痛得大叫,一边在地上爬着远离索命阎罗一样的青年。
而那刺杀者,则是因为动作剧烈而伤口迸裂,身上的血液不停奔涌,宛若恶鬼一般咬牙挪动身体奋力靠近着刘虞,拼了命的要致刘虞于死地。
冲进小屋的田畴手里持着长剑,没有迟疑的大步上前,一剑刺入青年胸腹。
宝剑轻而易举的刺破人类身上的那层皮膜,伤及肺腑后,田畴很明显感受到青年人的生命力在迅速消散。
名为李沧的农夫在被刺中胸口后,并未进行反抗,他眼神涣散的扔掉镰刀,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笑,像是完成了什么重要任务似的。
“你,是谁派来的?”
在手下搀扶下勉强站起来的刘虞,看向地上的农夫,用满是颤音的声音问道。
“呵...哈哈哈”李沧看了刘虞身上那道恐怖的伤痕,嘴角扯动一下,继而大声笑了出来,直到肺泡里的血水都冒了出来才停止。
刘虞看到刺客这副摸样,上前握住田畴手里的长剑,狠狠一拧,狰狞表情道:“为什么?某自问从来不曾苛待于民,也从未有过什么害民之举。如何引得你拼死一击?”
死亡边缘的李沧感受着肉体上的疼痛,脸上的肌肉扭曲,闻言他定定看着刘虞,像是要将他的面容印在脑海一般,接着用他那满是血水的嘴巴含糊道:“还我家来!”
李沧说着,眼珠转动,扫过这间小屋的其他人,用恨意难解的语气道:“你们,都该死!”说完后他身子便就颓然贴地,彻底没了声息。
在听到李沧的那句还我家来的回答后,刘虞心神震动,他的世界观仿佛遭受了海啸一般的冲击,刘虞一生都在试图创造一个百姓安居乐业的乐土,然而这一天,这种梦想被一个亟待他拯救的小民给无情打破了。
原来,打破小民的安泰生活的元凶,竟然是他自己!
他伸出手指颤巍巍的点了地上的尸体一下,还未说话,便就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由于李沧的力道不足,那道伤痕其实不深,并没有给刘虞造成什么致命伤。
但让田畴等人预料不及的是,在刘虞秘密回到蓟城开始养伤后,那道长长的伤痕便就开始不断溃烂流脓,仿若农夫那搏命一击,真的附带诅咒一般,不断折磨着本就年老的刘虞,到了如今,田畴眼中的刘使君,已经只剩下一具皮囊了。
“袁绍小儿!你,你...”
“主人你...来人啊!”
忽地,身后传来刘虞激动而颤抖的嗓音,以及紧随而至的一阵慌乱的呼喊声,田畴立即站起身,急匆匆的推开木门,来到刘虞的榻前,发现刘虞的老仆跪在刘虞跟前手足无措,一脸的痛哭流涕。而榻上的刘虞则是掀开了身上的被单,睁大了双眼躺在那里。
田畴上前试探了下刘虞鼻息,惊呼一声后猛地转头对外边的守卫大喊:“喊医者过来!”
说完他一脚踹开地上的老仆,口中喝问:“出了何事?”
老仆脑袋不停的摇动,被田畴这一踹,倒在地上后蜷缩起来抱头痛呼:“都死了,少主死了,主人也死了。”
举起手就要教训下眼前老仆的田畴闻言,当即愣在了那里。
过了许久,田畴才侧过头,望着榻上憔悴不堪,已经没了人样的刘虞,田畴从前对这位老上司很是敬服,认为他是当今大汉朝的柱石,是能够辅助天子安定天下的人物。
然而,那一日被李沧话语震动的不止刘虞,田畴也被深深震动,近些日子他经常幻想自己有朝一日被暴民捉住,那些人又会以何种名义审判自己?会不会有人同样为了胸中一怒而行那刺杀之举?
前来急救的医者满头大汗的下针,忙活许久,最后朝着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