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菟郡,西盖马
大汉与高句丽相接的边境山岭地势,在此处放缓,出了满是阻碍的山道,便是豁然开朗的平原,小辽水【今浑河】自山中冲刷而出,沧海桑田下,造就了广袤的辽水平原。
春天的气息愈浓,梨花开得正烈,田间的野草拼命朝上生长着,与这种生机截然不同的是,广袤的原野上竟无一丝人迹。
道路边有破损的车辆零件残留,沟渠里有些许粟米洒落,百姓房屋门板被拆下带走,田间没有一点犁铧痕迹,整片原野一片萧瑟破败之感。
边境的田亩大多归郡兵所有,在阳仪等郡府官僚的动员下,人员牲畜迁徙他地,粮食转运,水井填埋,彻底落实了坚壁清野的策略。
“咔嚓”
马儿伸长脖子将路边冒头的青草含入嘴中,痛快的嚼了起来。
它的前方,一名高句丽骑兵正从一间民居中出来,头上隐隐有血迹,一瘸一拐的行走,脸色阴沉得能滴水。
骑兵的身后,一柱黑烟渐渐升空,火焰劈里啪啦烧个不停,惊得进食的马匹拧过脖子,将屁股对向主人,小心的转移了啃草地。
“怎的?有汉人?”
队长在马背上见状,握紧了刀柄警惕起来,朝着回转的骑兵问道。
“没人,都迁走了。”负责前去搜查的骑兵揉着受伤的额头,颇为气愤道:“被些百姓设立的机关给伤着了。”
“哈哈哈!被百姓给伤了?我没听错吧!”
“哈哈,从前我等出来探查,都是要虏些汉家娘子回去的,你这模样,恐怕连个妇人都对付不了。”
“哈哈,就是....”
果然,众斥候见状都取笑起来,身为斥候,被寻常百姓给伤着,确实可笑。
捂着头部的斥候脸色涨红,想要反驳,却又因扯到了伤口而刺痛,自顾自的上马侧过身子不理众人。
然而,后续归来的骑兵一个个也都是鼻青脸肿,队伍中取笑的声音消失了,人人脸露凝重,当个别变成普遍后,所有人都升起了危机感。
“都是些猎人用的捕猎机关,有两个弟兄被木刺刺伤脖颈,没了。有四个伤了手臂,皮外伤。有俩伤到了腿,不碍事,还能行动。”
留着小胡子的斥候军官来到队长面前,诉说受伤详情,说起探查结果,他将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圈道:“方圆十里地,没有一个活人。莫说人,连鸡犬都无。汉人这是要坚壁清野啊,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这名斥候不明白,汉人乡间的百姓,向来是不愿意轻易离开土地的,从前他们大军寇掠玄菟郡,总是能在乡间遭遇些抱有侥幸的汉人百姓,唯独这一回,汉人百姓似乎转了性子,决然的舍弃了乡间田土,让斥候大为不解。
斥候,向来是大军精锐担任,这些高句丽的斥候,大多是高句丽国中的精锐武士,亦或者战场老兵,实战经验相当丰富,却还是防不胜防,在寻常百姓的鬼计下中了招。
高句丽国境内多高山深谷,这些精锐斥候,能够跨越茂密森林,与野兽毒虫搏斗,在他们观念中,前出汉地探查,危险程度相当低,无论是消极防御的豪强坞堡,还是土围子似的汉民村庄,对全副武装的他们,都没有一点威胁,远不如密林野兽。
然而今日,这些敢于跨越原始森林的猎人们,在汉地,从空气中,第一次嗅到了如此尖锐的敌意,那敌意来自四面八方,充斥在原野之上。
“什么人?”
就在斥候队长听取汇报后,开始思考行止之时,队伍外侧的一名高句丽骑兵瞅见了远处草丛中的明亮反光,拔刀示警道。
队长沿着示警的方向看过去,就远远看到一个人影,从草丛中跃起,一个纵越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汉人斥候?!”
踏踏踏
马蹄声响起,远远看去,树林中驰出两匹马,马背上的骑士赫然是刚刚那名潜伏的汉军斥候,正朝着远方驰去。
“截住他!”
斥候队长止住了思考,刀身指向刚刚逃跑的斥候,大声命令道。
随着军官的命令,刚刚还被汉人百姓表现的决绝所震惊的斥候们,顿时行动起来。
轰隆隆
大群马队行动起来,将田野踩踏得草泥翻飞。
只见他们颇有默契,分出好几只小队,沿着不同方向,有人坠后追击,有人侧翼阻截,有人前出包围。
这些斥候,毕竟都是沙场里滚过来的老兵,或者常年与野兽博弈的猎人,自有一股凶性在胸间,望见前方的逃窜的斥候,就像见到了那逃窜的猎物一般,露出了捕食者的獠牙。
“该死!这玩意有反光!”
莫户趴在马背上疯狂打马,怀中的望远镜硌得他胸口疼,他一边埋怨自己忘记了长官的嘱咐:望远镜能够反射日光,容易被人发现隐藏踪迹。一边在马背上回头望去,当他看见后边卷起的土黄色长龙时,脸上不由泛起苦色。
“苦也,怎么就是我承担了诱敌之责?可不要真成了饵料啊!”
想起近日他们俘获的高句丽斥候的结局,再联想到自己被高句丽俘虏的后果,马背上的莫户背上不由生出一层冷汗。
“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