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晚瑶将绳索解开以后，便用匕首割开了束缚在他双手之间的纱布。
“你自然会是本宫手中最利的那把剑。”
她俯身的时候，卫渊跪在地上仰头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郑晚瑶似乎看看他眼尾有泪痕。
那是一道很浅很浅的痕迹。
但是卫渊已经神色如常，方才被搅弄到喘息连连甚至眼尾潮湿的情形，好像并没有发生过，唯独眼底有一片薄红，他漆黑瞳仁像是潋着雾水。
内敛又清冷。
很难想象就是这样一位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冷面刺客，非但是有难以言喻的心思，并且会在指中化为春水。
此刻卫渊眼睫轻垂让人看不分明神情。
“属下从今往后会谨小慎微，不会再让殿下这般……”但是后面的话，他就像是被卡住一样说不出口。
气氛有些微妙。
郑晚瑶知道他的心结在哪，也知道按照卫渊的性格，如果她不主动说出来的话，这闷葫芦真的有可能一辈子都锁在心中。
所以她手指微微拂上卫渊的脸颊，然后歪头道：“男欢女爱再正常不过，你是贴身暗卫，与本宫欢愉自然也是情理之中。”
郑晚瑶在睁着眼睛说瞎话，毕竟暗卫要是爬床实在是以下犯上。
“最要紧的是，本宫也很喜欢你。”
郑晚瑶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神情，她只俯身弯腰朝他伸出一只手。
“起来吧。”
尖锐利器割开束缚的时候，青年双手终于得以施展开，但他却依旧半跪在地上纹丝不动。
卫渊的身体有些僵硬，尤其是在听到她那句喜欢后，他喉结滚动竟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是只觉得胸腔震颤，一时间恍惚到郑晚瑶递过来那只手后，他竟然真的就这么牵住少女的手起身。
一如许多年前濒死之际，被她从淤泥中拽出去。
“属下多有冒犯。”
卫渊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起身后松开郑晚瑶的手。
少女因为净过手的原因，所以指尖冰凉，但他掌心却滚烫得像一团火，卫渊脑海中依旧回荡着那句“本宫也很喜欢你”。
就这么一句话，就险些要将他烧成灰烬。
卫渊喉头微滚，低声回她：“属下也很喜欢公主。”
很简单的几个字，却几乎是从湖心中挤出来，潮湿又带着湿漉漉的雾水。
他并没有与郑晚瑶对视，只是下意识敛眉垂眸，好像只要这样，就能将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压下去。
对于卫渊来说，能说出这句话实属不易，所以郑晚瑶一时间倒是没反应过来，他会真的回应她，甚至说出了这么句缱绻温柔的话。
她不过是随口而说，毕竟郑晚瑶本就拥有一颗榴莲心，并不会只喜欢一个人，也不可能为某个人死守贞洁。
身为公主，她本就生得倾国倾城貌，哪怕是被人骂做蛇蝎心肠，也照旧不耽误许多人为她神魂颠倒，所以类似于“喜欢”这样表明心迹的话，郑晚瑶也早就听过许多遍。
但卫渊却不一样。
她实在是太清楚要从暗卫嘴里听到这么一句话，有多不容易。
“说喜欢的时候，要抬起头来才行，否则会很容易被人误会是阿谀奉承。”
郑晚瑶在故意捉弄他，她微微抬起卫渊的下巴，好整以暇望着对方的眼睛道：“你喜欢谁？”
卫渊已经被她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他很少会这样跟郑晚瑶四目相对良久。
尤其是在这样近的距离里，他能看见少女白皙肌肤上的细小绒毛，也能看见她眉眼弯弯时候故意捉弄人的笑意。
“喜欢公主。”
他喉咙发干，嗓音有些沙哑。
原来要说出这四个字，并没有想象中那样艰难。
他从始至终都在守着郑晚瑶，其实只要少女回头就能看见他，但是卫渊向来隐藏的很好，郑晚瑶也从来不曾看见过那些隐忍晦暗的心意。
唯独只有今日全盘托出。
“喜欢公主”这四个字虽然说的很轻很缓，但是被他说得足够清晰，只是他掌心却下意识紧攥着，像是很害怕被推开。
他原本应该走在阴影中，可现在却宛若被日光暴晒，所有狼狈不堪和弱点都一览无余，不同于之前的遮遮掩掩，他像是丢盔弃甲般将这句话说出来。
郑晚瑶以为自己会相当平静才对，然而她心脏在此刻也跳得极快。
她忽然道：“卫渊。”
“属下在。”
“卫渊。”
“属下在，但听公主吩咐。”
“……”
但是郑晚瑶只唤了他的名字，却并没有吩咐任何事，好像单纯只是说出来听听。
她向来喜欢驯服和征服，但是卫渊不一样，他打从一开始就是爪牙和鹰犬，这么多年来也习惯了他陪在自己身边。
有时候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事情。
就比如现在，郑晚瑶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为什么下意识认为卫渊会是那把最利的剑，除了心照不宣的默契外，恐怕还有些别的情愫。
她不知道两人如今算不算情爱，又或者是高于情爱之上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