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夫备的新茶,虽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但好过陈年的旧茶梗。景大人且尝尝。”
景煜并不是一个会在饮食上挑剔的人,但他毕竟身份摆在那里,平日里的吃穿用度自然不可能差了去。
即便是偶尔出访查案,随行的萧然也会带上一包特制的茶叶,尽量让景煜喝得舒服些。
所以当凌曦把泡好的新茶推到自己面前来的时候,景煜眸光闪了闪。
如果今日赴约的是沈逸航,对方也会要求下人准备最好的茶水招待。但那是因为处于对他身份的敬畏与尊重,却非凌曦这般,是真切地把自己的喜好记在了心上。
接过粗糙的青瓷茶杯,景煜并不着急入口,而是捂在手中端详了许久。
凌曦知道他在思考,便也没出声打扰。
直到杯中茶水只剩六分热,景煜这才徐徐开口。
“你既然敢女扮男装入仕,凌尚书又默认首肯,那我相信你们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不过作为上峰我不得不提醒你,一旦暴露,凌府将要面临什么样的局面。
我记得你府中尚且有幼弟幼妹需要照顾。”
凌曦抿了口茶水,清透的水珠浸湿了唇瓣,使得那抹粉色更加明嫣诱人。
“多谢景大人提醒,只是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身为人子,岂能袖手旁观。”
此话一出,景煜的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他早该想到,凌曦不惜女扮男装入仕,却从一开始就态度鲜明地要入大理寺,肯定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你想为许氏一族翻案。”
“不错。”
既然都聊到了这一步,凌曦自然不必藏着掖着。景煜如果现在不揭发她,那以后便是盟友。
景煜沉思了片刻,主动提起当年的案子。
“早在二十年前,许氏商行就已经遍布启盛国。当时正值皇上想要打通与境外的商路,促进国与国之间的往来,对待商人的态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宽容。
你外公许远山抓住了时机,以一己之力把许氏商行发展壮大,无论是才敢还是才情方面都是佼佼者。
只是树大招风,怀璧其罪,许氏商行太过打眼,自然会惹来一些人的嫉妒。”
凌曦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挺直了脊背,眼中更是迸发出灼人
的精光。
“景大人可知道当年是想要侵吞我许氏一族的家产?”
“……”
景煜微微摇头,并没有直接回答。
“听你这么说,凌尚书这些年来似乎也没有放下过对此案的追查?”
凌曦沉默了一瞬,还是老实承认。
“是,我也是在接触了宋旌华之后才知晓,原来父亲当年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既如此,那他可有查到过什么线索?”
“有,但也不完全有。父亲曾告诫我,当年动许家的人身份贵不可言,不是我眼下可以招惹得起的。”
景煜深深看了她一眼,瞳孔中倒映出凌曦明艳的五官。
“这就是答案。”
凌曦身子一僵,脸上的血色明显退了下去。她手指紧紧攥着茶杯,修长的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大人的意思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是皇上蓄意将许家养肥养大,在……”
“不是皇上,至少不是皇上的原意。”
不等凌曦说完,景煜就直截了当地打断了她的话。
“树大根深,许家能做到把商行开遍启盛国各州各地,其手下自然关联着万千百姓的生计。牵一发而动全身,许家轰然倒台,当时可是引发了不小的动荡。
这不是皇上想要看到的。”
凌曦脸色惨白如金,心跳如鼓。
虽然她也曾猜想过这件事可能有皇家的手笔,但真正得到验证,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仇恨。
“大人说不是皇上的本意,但许家倒台之际,皇家还是狠狠地推了一把。”
景煜看到她这幅神色,心下便是微沉。凌曦为了许家的案子付出良多,他不想欺瞒对方,但在看到她对皇室充满愤恨的眼神时还是不自觉感到难受。
可能就是因为他与皇室之间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