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多年,在后宅之中操练,看人的眼光再毒辣不过。
她自然早就看得出来,自己那单纯的庶子,对眼前的楼绒绒,早有些超越了正常友人的情感。
只是她清楚,以楼绒绒的身份和才学,两人之间定然不会有什么结局,但姜宝儿能同楼绒绒交好,亦对侯府有好处,这才一直未曾点明,只装作不知,任由庶子亲近楼绒绒。
与之对应地,她自然也能看出来,那位就住在摄政王府隔壁的北秦质子,每日像个跟屁虫一般跟在楼绒绒身后,心思亦是司马昭之心。
她同姜杨同床共枕多年,姜杨将当年的真相藏得死死的,她竟一次都未曾察觉。
若非姜聿对楼绒绒有些不可言明的心思,楼绒绒引着他来见姜杨,他便未曾怀疑,就这般来了,就算她再果决再聪明,都不可能有机会扭转此局。
若是没有这一节,到时候,郢泽随便寻个什么罪名下来,不仅姜杨要被治罪,姜府其他人亦要受其牵连。
别看如今姜府两个子嗣,一个被迫放弃功名,投军边疆,一个科举无门,二十年不能入仕,但好歹还各自留了余地,不至于封死后路。
若是楼绒绒未曾引姜聿来这一遭,惩处就不会这么简单了,皇帝更不会如此宽容,轻易放过姜府。
她更清楚,楼绒绒不是傻子,她能想到的法子,楼绒绒一定也想得到,但她还是这样做了。
这番举动,看似是没有因为平日的情谊,便偏帮姜宝儿,其实到底还是藏了一丝私心在其中。
她跪在那里,殷切地望向楼绒绒的背影。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片刻的沉默,楼绒绒既没有承认,亦没有否认,只提步向外,毫不犹豫地走出了灵堂。
在她身后,姜夫人向着她的方向深深一拜,长久不曾起身。
几人离开灵堂后,径直来到了姜宝儿的院落。
出乎楼绒绒意料的是,她原以为姜宝儿是借口生病,方才不去上学,可到了姜宝儿房中,她方才知晓,姜宝儿竟是当真病了。
他一改往日的温文和软,神情嫌恶焦躁,一掌打翻了婢女盛来的药碗,皱着眉头怒道:
“我说了不喝不喝!你们是没长耳朵吗?!”
婢女吓得浑身一抖,一边连声道歉,一边委屈地掉着眼泪,俯身去捡满地的碎瓷片。
看她动作的娴熟程度,显然
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瓷片边缘锋利,她一个不慎,指腹便被瓷片划开了一道口子。
她一声痛呼,病榻之上的姜宝儿眼底划过一丝愧疚,但却依旧一脸不耐,语气别扭道:
“行了!别捡了!下去!什么都干不好,在这儿也只能碍我的眼!”
这时几人刚推门进来,见到这番场面,皆是一愣。
姜宝儿亦没想到,他们几人会突然来府上看自己,抬眼看到几人的一瞬间,亦是一愣,目光掠过楼绒绒的一瞬间,脸上虚张声势的骄矜一瞬间便褪得一丝不剩。
他下意识唇瓣微动,想说什么,可下一瞬却忽而想到什么似的,别过头去,脸上的神色又变得不耐:
“我不是说了,我这几日谁都不见吗?谁让你们放人进来的?都给我赶出去!”
领他们进来的仆役小心翼翼地解释道:
“小公子,是夫人让这几位贵客来的,说是您的朋友,您看……”
没等他把话说完,姜宝儿便先行截断了他的话头:
“滚!我管你什么夫人不夫人的,她又不是我的生母,管得了我的死活?人哪来的,你就给我往哪儿带回
去,听到没有?”
方才手忙脚乱捡瓷片的小婢女退出房间,经过几人身边的时候,眼泪还挂在脸上,却还是小声替姜宝儿说话道:
“公子他平日里不这样的,他平日里最体恤人了,侯爷去世之后,他也不知怎么了,忽然便成了这般样子。他不是有意这样的……”
几人跟姜宝儿相交甚笃,自然清楚姜宝儿的为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姜宝儿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其实连一句重话都不会说——
瞧他骂的那几句话,不痛不痒,连个脏字儿都不带,连萧玉儿都比他会发脾气。
也就是小姑娘平日服侍他惯了,没见过几个刻薄的,这才会被他三言两语伤到。
几人压根没受影响,只是略微惊讶了一瞬间,便反应了过来。
萧玉儿直接一个箭步上前,揽住了姜宝儿的膀子,呲牙道:
“好你个姜宝儿,哪儿来的胆子,居然敢在你大姐头面前摆架子?还敢病了不好好喝药?你不会是故意想让我们担心吧?”
她这话一出,姜宝儿下意识便看向了楼绒绒,视线一触即散,连忙回头,慌张解释道:
“怎么会?!才不是!我就是…
…就是……”
一他情急之下,竟寻不到一个合适的描述形容自己如今的心虚,急得说不出话来,方才那副强作刻薄的模样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冷玉禾亦上前劝说:
“玉儿说得对,你便是再伤心,也不能不喝药,糟蹋自己的身体啊!若是伯父在天之灵,知晓了你如此作践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