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为什么,楼绒绒猜测,姜杨的尸体会在质子府的缘故。
侯夫人不傻,自然会想到,姜杨自杀,
姜聿心中定不会舒坦。
将姜杨的尸身送去质子府,一来,是表明一个态度:
人已经死了,希望你能消消气,网开一面。
二来……若是姜聿当真愤恨难消,好歹尸体在眼前,他要鞭尸还是要泄愤,都可顺他的意,只求放过侯府。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但楼绒绒却知道,姜聿虽平日里看着性情冷淡,似是不近情理之人,然而骨子里,却绝不会迁怒无辜之人。
便是昨夜姜杨没有自尽,姜聿大概率也不会让郢泽杀了姜家的其他人,只是不会让姜杨的妻儿再享受姜家其余人的牺牲所带来的荣光罢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杜鹃便来回话。
忠毅侯府果然悄悄把姜杨的尸身送到了质子府。
姜聿看过之后,沉默了片刻,既没有鞭尸发泄,也没有发怒不满,只是盯着姜杨的尸体看了许久,而后拿走了姜杨用以自尽的佩剑,让人把尸身送回了忠毅侯府,而后让人备马入宫去加郢泽了。
忠毅侯府估计也没想到,姜聿会把人原原本本地再送回来。
二夫人扑到姜杨的尸身上,嚎哭着揭开那层白布,冷不丁看到尸体脖颈上狰狞的伤口,一瞬间吓得向后蹦了有三尺远。
她伸手指着姜杨的尸体,颤颤巍巍,满脸惊恐:
"侯爷他他他……他是……"
她刚要说侯爷不是病死的,而是抹了脖子自尽的,可话音未落,脑后就被人重重一击,翻着白眼软软倒了下去。
在她身后,姜夫人面不改色地收回剑柄,吩咐亲信将姜杨的尸体实打实地下葬。
姜宝儿站在一旁,神色复杂地看着昔日敬慕的父亲毫无声息地躺在不远处,未发一言,上前扶起晕倒的母亲,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姜炳明站在姜夫人身边,沉声道:
"等送走了父亲,儿子这便入宫,同陛下请命,放弃科考,赶赴边城,戍卫边疆。"
姜夫人苦笑道:
"好明儿,你受苦了。早知今日,还不如让你前年便去科考,名次差些,也好过现下,连省考都没法参加。以你的才干,若能入朝为官,定能平步青云,如今却只能去那不毛之地受苦,使我母子二人分别,还不知经年何时才能再见。"
"可怜你爹造的孽,却要你这个为人子的来担,是你娘
当年看错了人,才害得你如今这般境遇。"
姜炳明面色还是一贯的平静:
"这不是母亲的错,今日之事,任谁也意想不到。不过母亲也不必担忧,参军为将,也未必就是坏事,兴许过个十年八年,儿立了功,重新得了圣眷,就能回京来见母亲了。"
侯夫人眼角一红,到底没让泪水涌出,只闭眼摆摆手,示意儿子离开:
"好明儿,去吧。"
姜炳明拱手向她行了一礼,转身大步流星走至马侧,翻身上马,一夹马腹,头也不回地向宫中奔驰而去。
直到听不见了马蹄声,姜夫人的眼角,才终于不受控制地淌下两行清泪。
……
此时的宫中。
郢泽亦没想到,事情查出没多久,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置这件事,姜杨就先自尽了。
他的第一反应同楼绒绒一样,亦是觉得这般轻松离世,与姜心月当年所受的苦难相比,当真是便宜他了。
姜聿入宫时,便见郢泽正拿着这些年与姜杨有关的所有卷宗翻看着,眉头紧锁,显然很是为难。
他微微垂眸,还未来得及出声,便听郢泽道:
"坐吧。"
姜聿顿了顿,抬眸看向坐在书案前的郢泽,后者还在
旁若无人地翻看着卷宗,而一旁的郑百盛则笑眯眯地对他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他坐在一旁的客位上。
姜聿微微抿唇,没有动,而是再度抬眸看向郢泽。
若他不是北秦的七皇子,而是以前朝名将姜心月儿子的身份前来,不遵皇命,这已经算是极为失礼了。
但哪怕他是姜心月的儿子,无可否认的是,他身上仍有一半的血脉,是承袭自北秦狼主的,这一点便是楼绒绒来了,亦没法辩驳。
好在郢泽也未曾因此而生气,而是放下书卷,看了他一眼,平静道:
"这脾气,倒是的确有些像姜将军当年的模样。先帝在时,便极为赞赏你娘的将帅之才,孤当年还曾经同你娘有过一面之缘,的确是位飞扬人物。"
姜聿看着他,没说话,只眸光愈发深了几分。
郢泽也不气恼,看在姜心月的面子上,甚至格外宽容:
"孤知晓你心中有怨,忠毅侯自尽一事,孤也未曾预料,但孤既答应了绒绒,要给你一个说法,便定会给你一个说法。"
"姜杨已死,孤会剥离姜杨原本手中的兵权,姜杨的两个儿子,往后也不会再有机会科举入仕,姜府虽暂时不能动,但亦只会剩
下表面的荣光。待国力恢复之后,孤便会当即派人质问北秦,为你和你母亲要一个说法。"
姜聿抬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