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些一无所知的楼绒绒,是时正坐在牛车上,一边啃着红娘上车时塞来的烧饼,一边看着牛车前面的队伍一点点向前。
城门前排队的人不算少,大约是因为这个小城远在战线之后,暂时没有受到战事波及的缘故,队伍里不少都是北上逃难的民众,神情忍耐,满是疲惫。
对很多人来说,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背井离乡,来到新的城市了。
战火在不断蔓延,就连这里也不能保证绝对的安全,一旦朝廷军队败退,这里也会被战火烟尘所笼罩,到时候逃难的队伍里,又会多一城的难民。
楼绒绒正出神,忽然察觉自己的衣袖被扯了扯,一低头,便瞧见一个豆丁大的短褂小孩,扒在牛车边,留着口水吮着手指,眼巴巴地看着她手里的烧饼:
"姐姐……饿……想吃……"
楼绒绒一愣,还未曾反应过来,一个面容俏丽的妇人急忙将那孩子扒着楼绒绒袖子的手拉开,将孩子一把揽住,很是不安地对楼绒绒连声道歉:
"对不住!孩子不懂事,实在是不好意思……"
话音里甚至透着几分哭腔。
楼绒绒低头,见妇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胸部饱满,微有濡湿,看
得出来婴儿还未足岁。
小豆丁看起来也不过两三岁年纪,还不怎么晓事,就算被母亲拉开了,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依旧睁得大大的,盯着楼绒绒手中的烧饼。
妇人一人拉扯两个孩子,一时没看住,才会导致腹中饥饿的小豆丁,在看到附近的楼绒绒在吃东西的时候,忍不住跑了过来。
楼绒绒看清情况后,心中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开口安抚道:
"无事,孩子还小,不曾晓事,饿了想要吃的,也是寻常。"
她俯身,掰了半块烧饼,自己将剩下的一小块放回怀里,向妇人怀里的孩子勾了勾手。
小豆丁当即眼中一亮,挣脱母亲的怀抱,踉跄向楼绒绒的方向走来,两只小手捧过那大半个烧饼。
楼绒绒本以为小家伙饿成这样,一定会迫不及待去吃烧饼,谁料小家伙却眼睛亮晶晶地抬头看着她脆生生道:
"谢谢姐姐!"
妇人阻拦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小豆丁从楼绒绒手里接过了烧饼,很是过意不去道:
"姑娘……这……"
楼绒绒笑着摸了摸小豆丁的头道:
"无事,我比你们幸运些,多过了许多安生日子,暂时还没饿着肚子,再者说,孩子都
饿成这样了,我看了也过意不去。"
妇人眼神一黯,显然楼绒绒的话戳中了她的痛点。
一个母亲,若不是当真无力,谁会忍心让自己的孩子挨饿呢?
在妇人沉默的时候,小豆丁却高兴地摆动着两条小短腿,来到了妇人面前,将烧饼献宝似的捧在妇人眼下,脆生生道:
"娘亲!娘亲饿,给娘亲吃——"
妇人闻言,忍不住一愣,下意识低头看向他。
小家伙眼睛亮得猫儿一般,小手艰难地踮脚捧着烧饼要给她,嘴口水却沿着嘴角控制不住地留了出来,滴落在地,拉出长而细的丝。
这一幕分明分外滑稽,可不知为什么,妇人当即便是鼻尖一酸,她一把将小豆丁连人带饼抱了个满怀,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就连楼绒绒,都以为小豆丁说饿,想吃,是说他自己饿了,想吃烧饼,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却不是为了自己,竟是为了母亲来讨食的。
小豆丁被母亲抱在怀里,还睁着一双大眼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挣扎着,想把烧饼递给母亲:
"娘亲?娘亲……"
妇人按住他挣扎的小小肩膀,泣不成声道:
"好孩子……够了……已经
够了……娘亲不饿,杨杨自己吃,杨杨吃,好不好?"
然而小家伙却出乎意料地坚持道:
"不,娘亲饿,杨杨知道,娘亲饿,娘亲没有奶……"
妇人怀中的孩子被这一连番动作惊醒,小脸一皱,当即便哭闹起来。
在婴儿的哭嚎声中,杨杨的尾音带着担忧:
"弟弟没有奶喝……弟弟也饿……"
楼绒绒坐在牛车上,看着相拥的母子三人,一瞬间心情颇为复杂。
她帮着在一旁安抚,总算让这母子三人都平静了下来。
最后那块烧饼,在杨杨的坚持下,三分之二给了妇人,小家伙一个人则吃着剩下的一小块,时不时还揪一点点碎屑,喂给襁褓里的弟弟,好让小家伙别再饿得嚎哭。
楼绒绒也从妇人的口中,得知了他们的遭遇。
妇人名叫江月,原本居住在岭南地界的一个小城,丈夫在城中守军任职,这些年亦混得了一个百夫长的名头,一家人的日子过得虽说不上多富贵,亦算得上自足幸福。
大约就在两三月前,江月生下了夫妇俩的第二个儿子。
正在此时,丈夫所在的守军正好有一个调任升职的机会,江西大营驻军急需人手,若是调任过去,
丈夫便能从百夫长晋升。
夫妇俩商议了多日,江月不想让丈夫离开,觉得目前的日子就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