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敬轩能说出这番话,自然便是想要楼绒绒着急辩白的,余光看到楼绒绒的反应,唇角尚带着笑意,但眼底却划过一丝讶然,心中对楼绒绒的轻视顿时消失殆尽。
在这样大的场面下,这么小的年纪,依旧能有如此的冷静和沉着,绝非常人能做到,将来定然不可限量。
对蓝敬轩这番言论,郢泽并未置可否,反倒又问了第三个人:
“张知献张爱卿,孤的大学士,你以为公主兴办书馆,广纳京城女子读书识字,此事如何?”
张知献算是满朝之中,少见的真正的纯臣,闻言出列躬身回道:
“回陛下,臣以为,教授民众以识字明理,乃是我大庆强盛之康庄之途,然臣有言欲问公主:既要招收学子,为何只招收女子,若能男女并用,岂不更好?”
郢泽目光转向楼绒绒,在站到大殿上之后,楼绒绒终于第一次开口说话,却是道:
“张大人此问,天禄可答,不过还须得先问上张大人几个问题。不知张大人家中可有儿女,女儿年芳几何,读书几年,师从何人,何时出嫁?”
张知献虽不知她何意,然而却是老老实实一一回答道:
“老夫
育有两子一女,女儿二十有七,自八岁启蒙,老夫公务繁忙,便请来昔年同窗,于府上设书堂,予以教授,后年十七出嫁,公主询问这些,有何缘由?”
楼绒绒笑了笑,开口道:
“张大人书香世家,子女俱有才名,然而张大人可知道,民间若是有儿有女之家,父母会对女儿说什么吗?”
没等张知献开口,楼绒绒忽然换了一副脸色,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仿若一个严厉的父亲一般粗着声音道:
“女人家家的,读书有什么用?到时候还不是要嫁出去的赔钱货?!”
转脸,楼绒绒又掐尖的声音,模仿妇人,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姑娘啊,你就忍忍吧,娘当年,还不就是这么过来的?读了书认得几个字有什么用啊,你看村头那个李家闺女,读了几年书,念几句酸诗,就以为高人一等,跟咱们不一样了,到头来,还不是收了王家的十两银子,就给人家当小妾去了?”
又模仿少年人的声线道:
“阿姊,先生都说了,女子无才便是德,就连读书最慢的柱子都说了,上学堂的女人天天抛头露面,跟男人眉来眼去的,白送给他他都不娶,你
就安心待在家中吧。对了,阿姊你昨日卖绣帕不是赚了十文嘛,他们都买饴糖吃,阿姊我也想要!”
(ps女子无才便是德本意不是如此,此处仅作证明世俗谬误,对女子的捆缚论。)
她模仿得惟妙惟肖,有声有色,极为生动,让人只觉身临其境,像是有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迎面而来,四面皆无退路,十分窒息。
楼绒绒说完,才收敛了架势,转而看向张知献,问道:
“试问张大人,如若你是这个女子,你究竟如何才能冲破这些阻碍,读书识字?我朝百姓,家中若有条件,多半都会送儿子去书堂读书,便是不能考取功名,也能识文断字,将来亦更好讨生活,然而女子却往往被认为不需要读书。”
“张大人,若你是个女儿身,生在寻常百姓家,可还能成为今日帝王器重、天下士子敬重的翰林阁大学士?还是只能安于‘本分’,嫁人生子,从此庸碌一生?”
张知献没想到她身为一国公主,在众臣面前,不仅表演起来毫无负担,甚至会如此犀利地反问他,张目结舌了半响,才出声道:
“这……”
坐在上头的郢泽将手握拳,凑
在唇边轻咳了一声,掩饰唇边的笑意,而后出声道:
“公主说得有理,先帝在世,尤言女子不易,既然男子女子均为我大庆子民,而如今女子读书明理者却骇然少于男子,兴办书馆以济之,也是情理之中。”
张知献拱手行礼道:
“是,公主所言甚是,是微臣未能体察民情,所思有差了。”
楼绒绒借机插话道:
“可惜我虽开设了书馆,亦邀女子就读,然而世人多碍于俗名,少有有识之士,愿意教授女子学识,此事颇让人困扰,昨日我想同陛下借今朝举子,陛下颇为小气,不肯与我,又说想借各部空闲之人,然而诸位大人又言六部有制,不能借我。”
“既然张大人亦赞同救济女子之理,不知十二阁之中,可有饱学之士,愿意在我那小小书馆,兼做个教书的先生?”
没能张知献回答,先前曾经上奏弹劾她的臣子之中,就有人忍不住了,出来指责她道:
“书馆之事尚且在商议中,还未能真正落实,怎就到了要借人教书这一步了?公主莫要仗着有摄政王撑腰,便以为大庆的朝堂就是你的一言堂,当真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原本站在楼绒绒身后,自上朝以来一句话没有说,只静静站在原地的费鹜苏,闻言,却是微微转头,向此人投来一瞥,神情冷淡,未曾开口,却叫那人后背一凉,下意识地汗毛竖立起来,方才站出来怒怼楼绒绒的勇气一下子泄了个干净。
楼绒绒很是和善地笑道:
“这位大人说得亦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