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寂静了片刻,楼绒绒被这个事实惊了片刻,脑海中无数思绪掠过。
那些黑衣人恐怕原本就没打算在事情结束后留船老大的活口,这才没在他面前掩饰太多,却没想到这点小小的细节,却替他们凿开了巨大阴谋的冰山一角。
借匪养兵,表面上是水匪,其实是兵卒,伪装成水匪,不仅可以剿匪的名义组建名义上的军队,而且伪装成水匪的部队还可以顺带打劫过往商贩,以此补充养兵所需,可以说是一举多得。
扬州地处南北要冲,沿着长江再往下就是淮安,也就是端王的封地,再迟钝的人都能联想到点什么。
淮南地势重要,素有“中州咽喉,江南屏障”之称,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楼绒绒抬头看向费鹜苏,不期然看到了他愧疚的眼神。
他揉了揉楼绒绒的头道:
“本来还打算借着修整的这几天,带你在扬州城好好玩玩,但眼下看来,哥哥得赶紧动身了。”
家国大义在前,楼绒绒就是再不舍再担心也无法出口挽留,最后只得拽着费鹜苏的衣角摇了摇,勉强撒娇道:
“那哥哥一定要毫发无伤地回来!一根头发都不许少!”
费鹜苏
却摸摸她的头,没回应她这句话,转身叫了斜阳进来:
“去把有关苏家的东西都取来。”
斜阳应声称是,不一会儿就有人抬了好几大箱账本、地契、仆人的卖身契……等等诸如此类的东西来。
费鹜苏说:
“我走的仓促,来不及整顿苏家,恐怕等我走后,苏家还要来痴缠你,你若不想插手,就见都不必见,若实在没有办法被卷了进去,有这些东西,你也好应付一些。”
又拿出先前母亲留给他的那一匣子东西,也都交给了楼绒绒,甚至连代表苏家家主身份的青玉印信也赫然在内。
楼绒绒还没来得及拒绝,费鹜苏不容拒绝地就将箱子塞进了她怀里,最后留恋地摸了摸她的头,转身出了门。
门外,孤城早就牵着马在等候了,见楼绒绒看过来,行了个礼,也跟着翻身上马离开了。
片刻之间,人走茶凉,徒留楼绒绒和一屋子的账本契约无言而对。
楼绒绒有些新奇地发现,一向习惯了自己解决问题的她,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也学会了依赖别人,以至于在费鹜苏离开的时候,她竟然会有一瞬间的茫然无措。
她甩了甩头,把刚刚莫名生出的一丝离
愁甩出脑海,吩咐春寒和杜鹃来,把费鹜苏留下的这些东西都收拾了去。
果不其然,不久之后,苏家人就反应了过来,几度上门,说要请家主回府,都被楼绒绒挡了回去,连门都没让他们进。
反正苏家摆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楼绒绒自知本事有限,处理不来这么个大家伙,只希望能撑到费鹜苏回来的那一天便留给他处理好了。
然而,在这些苏家骚扰式的拜访中间,楼绒绒还收到了一封特别的邀请,是来自云言竹的。
先前云言竹曾经邀请过他们兄妹二人前去观赏两日后,秀云楼的裳秀,这次则是邀请楼绒绒一人前去秀云楼提前观摩一番。
楼绒绒接到请柬,便心思一凝,意识到云言竹定然是知晓了费鹜苏已经快马离开了扬州城,否则请柬上也不会只邀请她一人。
本来人家裳秀邀请的是他们二人,结果费鹜苏先行离开了扬州城,相当于刚接受了邀请,转头就践诺,楼绒绒就没好意思再拒绝云言竹,应邀去往了秀云楼。
作为扬州城最大的成衣坊,秀云楼本身也是扬州城一座极为标志的建筑,它临水而建,飞檐翘角,雕梁画栋,楼高足有五层,另有彩色飘
带幡旗装饰,如若仙境琼台,站在最高层,整个扬州城都可以说是尽收眼底了。
但即便秀云楼的规模再大,裳秀也并非在楼内举行,而是在秀云楼周围搭起了一整座水上的圆台,圆台之下又有绕场的走台,四面八方连通了城内的水路干道,其间水流走向,都经过精心设计。
客人们可以站在岸边观摩,也可从水台下乘着画舫,听着丝竹弦乐,饮美酒食鲜烩,伴着水桨橹声,观赏整个裳秀。
楼绒绒今天被邀请来观摩的,就是秀云楼为了防止明日裳秀出错,最后再排演的效果。
楼绒绒到秀云楼的时候,便看到云言竹的马车已经停在了秀云楼外,刚打算下车,一只手忽然帮她挑起了车帘。
这是一只极漂亮的手,修长白皙,指节分明,指尖泛着微微的粉色,小指内侧还有一颗淡淡的痣。
楼绒绒被这只手蛊住,视线不由得被吸引了好一会儿,才恍然想起来自己在干什么,连忙收回视线,抬头便对上了云言竹似笑非笑的眼神。
楼绒绒连忙下了车,低咳两声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心说都怪云言竹长得太妖孽了,而且他跟自家哥哥还有郢泽都不一样,他这张脸太具
有蛊惑性,再加上云言竹本来就擅长利用自己的优势,简直让人防不胜防,很容易就放下戒心。
好在云言竹也没打算把她吓跑,收回帮她掀帘子的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又打开了一把折扇在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