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我和阿马杜从人种国别到年龄性别,全无半点重合之处,理所当然感到了好奇,同时出于好心提醒道:“小孩子力量有限,即便是本地人,遇到危险也无能为力,不如介绍保镖给你?”
我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微笑着婉拒:“不用了,小孩子有小孩子的好处,我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保镖当然是来得更专业,但我也是真的付不起他们的工资。”
但凡我还拿得出雇保镖的钱,也不用在这里苦哈哈地靠画画混进酒店。
贵妇仍旧是笑:“你也太诚实了。”
我认真点头:“这种事撒谎也没用啊,您看我的衣着打扮,就算是装有钱人,看着也实在不像啊。”
来坦桑尼亚之后,我总共就买过两套衣服,全都是便于在森林里活动的工装裤和冲锋衣,天冷的时候披上,天热的时候就脱了只穿里面的短袖,简单方便的同时也将省钱诠释到了极致。
此时我身上穿的不仅是这套最简单的衣着,而且还是风尘仆仆地赶了一天路,然后又在卡车上颠簸过一宿的版本。
贵妇看向我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怀念,应当是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因为她很快又对我说:“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也经历过一段窘迫时光,现在偶尔回想起来,竟然也会觉得有些怀念。”
我知道她怀念的绝非从前的窘迫,而是再也无法拥有的青春和时光,配合道:“如果我到了您这样的年纪,也能有类似的感慨就好了。”
贵妇听得心花怒放,等我将画布上的大致轮廓勾画完毕,不需要她再坐在玫瑰花丛前摆姿势了,便起身过来看了看,然后赞许道:“不错,确实是跟你说的一样好。”
她说着,又痛快无比地给了我一笔小费。
我连忙向她道谢,同时暗暗在心底计算了一番阿马杜离去的时间,是打算等他看得差不多就询问贵妇的联系方式,然后将油画带回去继续画,等把肖像完成再寄给她。
油画工序复杂,工期更是长得很,单说把颜料晒干就得花上好几天,短时间内根本交不出成品。
可还不等我开口发问,一名同贵妇年纪相仿的中年男子先走了过来,他也是金发碧眼的典型法国人长相,轻飘飘地看了我一眼问:“阿曼达,她是谁?”
原来贵妇叫做阿曼达,在法国文化中是值得被爱的意思,是个衬她的好名字。
阿曼达热情地挽住男人的手臂,然后向他介绍道:“这是我找来的画师,亲爱的,你看,她给我画的肖像画是不是很传神?”
男人跟她一起来到画架面前,语气热烈地说:“上帝啊,这也画得太美了,我一定要把画挂在我们家的会客室里,到时候每天都能看到它。”
他对这画像是真的很满意,哄得阿曼达踮起脚尖往他面颊上落了个吻。
这一切都显得浪漫而美好,任谁见到这一幕,都会把他们当成是人到中年,仍旧恩爱无比的夫妻,可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是觉得他面对阿曼达的热情,回应中带着公式化的敷衍。
阿曼达比她矮不少,吻他面颊时非踮起脚尖不可,但他回应得看似温柔,事实上却连头都没低一下。
有时候爱意是能从一个人的举手投足间看出来的。
我从前再不懂,但在死过两次后也是不得不明白了,这时一边往旁边让去,好让他们能将画布上的肖像看得更清楚些,一边下意识远离了他们。
如果他们夫妻真的是貌合神离,我这个萍水相逢的街头画师最好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为好。
阿曼达的丈夫只同她聊了几句跟油画有关的话题,然后便说起了另一件事:“晚宴就快开始了,我们该过去了,今天有一位很重要的合作伙伴要现身。”
我眉心一跳,立刻想起了容熠川浩浩荡荡的车队,心说我该不会是真的怕什么来什么,刚好是靠他要见的合伙人混进酒店里来了吧?
这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贵妇不知道我心中所想,这时只当我是在为如何完成接下来的交易发愁,微笑道:“我恐怕要失陪一段时间了,天快黑了,接下来的画作就请你去我房间里完成吧,这是房卡。”
一张沉甸甸的描金房卡就此来到了我手里。
我看着房卡上容氏旗下酒店特有的玫瑰花纹,唯有赶鸭子上架的应了贵妇的要求。
阿马杜没回来,我无论如何不能独自离开,这时便在他搬来的椅子底下留了写有房号的字条,先过去等。
贵妇的房间位于酒店顶楼,是价格高昂的套房,我进门之后很自觉地没有乱走乱看,在面向后花园的露台上搭好画具,然后便一边紧锣密鼓地赶工,一边等待阿马杜找过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楼下宴会厅里亮起灯光,响起乐声,阿马杜也没有出现的意思。
我再次意识到,现代社会没有手机真的是件很不方便的事,但这时候想这些完全是在做无用功,除了尽快完成画作离开酒店,唯有在内心祈祷他们的晚宴能开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又是四个小时过去,阿曼达的肖像画被我用前所未有的高效完成了,我甩了甩酸疼的手腕,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了东西。
阿曼达为人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