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疑惑的心情送别刘槟,这一路半年的旅程,似乎就要告一段落了。 黎阳看着这里的狼藉,感慨不已。 大夏天下真的太大了,大到他无能为力,仅仅是半年的脚力,便发生了如此多的曲折故事,那这天下,每天又在上演着怎样的辛酸离别和人间悲欢? 他似乎理解为何坐镇天幕的儒家圣人不下来探查的原因了,他们高高坐在天幕上,巡视的是一方天地,又怎可能将目光投向一个微弱的点上? 只要没有大仙人毁天灭地的战斗,他们估计是不会出手干预的吧。 或者说,这是一种默认。 默认许可的人间争斗,太平盛世也会有侠客,也会有路见不平血溅五步,这是无法制止的,也制止不了。 若事事都要圣人出手,圣人的数量即便再多,也无法处理得过来吧。 黎阳半眯着眼睛,这一缕金色的光恰好落在他的脸上,他仰起头,享受着这片刻的温暖,心境也在飞速的发生变化。 胡桃站在旁边看着他,目光褶褶,流光溢彩。 程谨严还是老样子,像根不会说话的木头,站在那里不说话,没人会注意到他的存在,以前的落魄草鞋藩王,取而代之的是破碎盔甲藩王,连披风都是破破烂烂的,仍旧穿着草鞋,显得更加不伦不类了。 风满楼扯了下胡桃衣角,问道:“哥哥怎么了?” 胡桃撇嘴道:“思春呢。” 黎阳鼻子都差点气歪了,这辛苦积攒起来的感觉,在这两个字的冲击下顿时破功,程谨严嘴角翘起,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原来行走天下,是这般的其乐无穷。 与人斗,与天斗,这才是我辈炼气士啊。 程谨严吐出一口浊气,目光变得更加晶莹透亮,也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的造化和机遇,就在黎阳身上。 风满楼有些困,刚说完便趴在地上陷入了熟睡,呼吸颇为沉重,大黄狗见状,幻化出穷奇本体,将其驮在背上,此地无人,倒也无须顾忌什么。 魅蟲就要可怜多了,胡桃将它一把扯了下来,挂在穷奇的脖子上,古代凶兽的血脉压制,让魅蟲忍不住瑟瑟发抖,只能用豌豆一样的圆眼睛看着胡桃流露出可怜巴巴的样子,实在是委屈至极。 黎阳收回沉思,看了眼沉睡的风满楼,目光中有感激:“他太累了,就让他好好睡会儿吧。” 这次,没人有意义。 尽管没人说,但他们很清楚,山谷当中的大风神灵能够活过来并走出去战斗,是在风满楼的意志之下,尽管那时候的风满楼身处于山谷内部,实际上意志却在大风神灵的体内,故而一战过后,他才会显得这般疲惫不堪,能一直撑到现在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人间事已了,现在,该是去找救婢儿的东西了。 他不再迟疑,取出堪舆图,在灵气的灌输下,面前扩散出一张巨大的立体山水地图。 山水运转,水流不息,结合刘槟给他的地图,很快他便锁定了进入昆仑的位置,确定好方位后,几人再次起程。 不同于以往的是,现在的黎阳,似乎不再需要人的保护,三境巅峰炼气士,一旦逐月映照成功,便可正式筑基,再加上四境武夫的体魄,让他在面对筑基期的大修士,也能从容不迫的应对。 他踏入修行界的时间很短,短到截至现在才一年多,可他这一年多,却完成了普通人一辈子都无法跨越的壁垒。 程谨严暗暗说了声妖孽,一股紧迫感涌上心头,一个打算也在心中浮现。 胡桃挽着黎阳的胳膊,问道:“现在出发?” “出发。” 程谨严和胡桃都没问往哪里走。 这次几人聪明了,不走小道,而是顺着官道一路前行,三个月后,路边上终于有了人烟,穷奇在黎阳的示意下重新变成大黄狗模样。 沿途是破败的房屋和荒废的庄稼,偶尔能看到成群结队的乞丐从破旧的房屋窜出来,他们看到风尘仆仆的黎阳等人,眼神中充满了畏惧,不敢向前。 黎阳越走越是心惊。 这一路所见,宛如活着的人间炼狱。 大夏不应该是这番光景才对。 又走了半日,众人在一处河边休整,必经之路要过河,而河上的大桥已经被大水冲走,河对面有船夫,黎阳看了一会儿,道:“等船夫过来我们就过河。” 胡桃嗯了一声,眉头紧皱,看着昏暗的天空愣神。 噬魂枪上的狗头喃喃道:“人族天下也不怎么样嘛,看起来还没我的老家过得好。” “住嘴。” 胡桃一声呵斥,狗头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这时,又有一群难民从官道上走了过来,十来个人,在一个年长者的带领下朝着黎阳走来。 行至双方大概一百米时便停在原地,不大一会儿,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儿战战兢兢的跑了过来,对着黎阳问道:“哥哥,你有吃的吗?能给我一点吃的吗?我快饿死了,我爷爷都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了。” 胡桃打开狩魂之眼看去,对着黎阳摇了摇头。 这群面黄肌瘦的人,并没有到死亡的临界点,不过,饿了倒是真的。 黎阳看向程谨严,这位合格的大管家,一心只有黎阳的安慰,基本不管天下事,见黎阳求助的目光,只得无奈道:“少爷,这么糟蹋下去,地主家也没余粮了。” 这小孩儿和风满楼看起来年岁相差不远,瘦瘦小小的,光着脚板,鹅卵石上咯出了红色的血印,黎阳哪里受得了这个,天性淳朴的他,最见不得世间疾苦,宁愿自己饿肚子,也要帮帮他们不可,否则,他良心难安。 程谨严只得从包裹中将干粮递了出去。 小孩儿从程谨严接过这半袋子大米,谢谢都忘了说,便跑了回去。 黎阳看着他远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