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圆满的感情，明明知道会痛苦的话，就该早日地选择去结束这段痛苦才对。
起码，烟云是这么想着的。
在隐居江南后的一段时间里，她时常思念建安，思念陆谋，思念自己那个应当已经长大了的儿子陆如是。
不知晓儿子如今长成了什么模样，自己离开的时候，他还是那么小小的一团，含着手指连眼睛都没睁开过。
烟云如何不思念自己的家庭，那个曾经给予她普通人生活，让她以为自己也能够被拯救的地方，她如何不思念。
只是思念也无用，不属于自己的，终究是不会长久地被自己握在手里。
既然还会让自己觉得痛苦的话，那么不如从现在开始，就自己离开的那一刻开始，就将自己与建安城的关系割裂。
再也不要回头了，烟云如是告诉自己。
可是她做梦都不会想到过，这么多年后，自己竟然还可以与陆谋重逢。
只不过他老了，他着实是老了。
面容苍老了，也难以看见当年他意气奋发的模样了。
可是他的确站在自己面前，如假包换，是自己曾经最爱的陆谋。
烟云露出的那半张脸足以看见她的容貌还是没有改变过，仍旧是当年少女的模样，若是说变化，陆谋在她的眸中看不出当年的光芒了。
那个曾经最为骄傲开朗的少女，如今犹如一潭死水，活着只是为了等待死亡一样。
陆谋心如刀割，心痛万分。
他这些年来都不曾放弃
过去寻找烟云，他无比悔恨当年为何要将烟云放开自己的身边，他亦是无比痛恨着自己当年做了一个懦弱鬼。
“烟云，随我回家罢？如是这孩子已经成亲了，他不像我，是正儿八经的大将军，武艺高超，待自己的妻子也是极好的。等你回去，可以好好地瞧瞧如是，指不准马上你还可以当奶奶，看一群小家伙在你膝下乱跑。若是你不喜欢吵闹，我可以带你去郊外隐居。在那里，谁也不会打扰我们。”陆谋的声音有些颤抖了，他紧紧地拥抱住烟云，这慌乱的模样，哪里是还有半点平日里的威严庄重。
他像是个孩子似的，找回了自己失而复得的挚爱，情绪几近崩溃的了。
烟云久违地感受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她的心思随着陆谋的描述一齐飘向了远处。
这些年的孤独仿佛不过过眼云烟，如今陆谋来了，她再也不会孤独了。
可是这份美好，也是在下一瞬被打破。
烟云感受到自己的身子内部开始出现问题，这种感觉，跟之前一样。
如烟垂死了。
自己的身体开始不停地作痛，生命也开始随之流失。
这次不是身体的消失，而是确凿的，生命在开始流失。
烟云吃力地张开了嘴巴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可是这些空气却仿佛进不去她的嘴一样，无论她再怎么大力地去呼吸，这窒息感还是不停地加重。
她活不了了。
烟云愕然瞪大了双眼，双手紧紧地抓住了陆谋的手臂来
，那到了嘴边想要拒绝他的话语，却是变成了哽咽。
“陆谋，我要死了。”
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的，将这句话给挤了出来。
虽然她已经预料到自己的死亡，可是没想到这死亡会来的这般的突然，而且还是接在了自己这世间最大的欢喜之后。
陆谋恍然惊觉，连忙放开烟云。
此时的烟云面色惨白如雪，身子摇摇欲坠，仿佛一缕清风，都是能够将她吹走似的。
陆谋有些失控地扶住烟云想要带她去看大夫，可是烟云只是缓缓摇了摇头，笑道，“陆谋，没用的，我活不成了。”
我活不成了。
烟云头回觉得这句话从自己口中说出，会这般的残忍与冷漠。
她曾经预想过了千万种结果，自己死去时候的模样，是否会有好心人为自己敛尸，还是任由野兽将自己这本就残缺的身躯给叼的七零八落。
但是她却没想到过这一种，自己会死在自己爱人的怀里。
雨水落入烟云的眸中，混杂着她滚烫的泪水一齐落下。
她颤抖着手指缓缓揭下自己的面具，将那张只剩一半的脸露了出来。
烟云那张脸仍旧貌美，只是那张貌美的容颜下，只有一半了。
陆谋并未觉得害怕，只是分外心疼地捧住烟云的脸来，一遍遍重复着，“是我不好，是我害的你受苦了。这么多年，你一个人究竟是怎的熬过来，该是很难过罢？”
“你该多苦啊。”陆谋哽咽了，豆大的泪珠砸落在烟
云脸上，砸的烟云心底阵阵涟漪。
可是她明白，自己最爱的这个人，自己已经看不了多久了。
她吃力地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着陆谋的脸颊，目光一遍遍地停留在他的脸上，努力地将他的每一寸模样都记录在脑海里。
烟云舍不得。
她舍不得将陆谋遗忘，哪怕只是一个小眼神，一个小动作。
她都舍不得忘记。
这个人多好啊，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怎么还可以这般的好啊。
烟云感受到有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