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等着田首辅的回话,他自然没有太多的思索时间。 姜询的冷言在耳,田首辅却回他一笑。 是,康儿是死了,可姜询的智囊不也没了。 死的不止是一个状元,一个副使,更是他好大哥在这世间的唯一血脉。 也许临死前,迟不归还想着替永义侯报仇雪恨,但如今也不过只是自己迟了十多年,碾死的一个蚂蚁罢了。 和他田有为做对的人,迟早都会被他踩在脚下,当初的永义侯如此,永宁侯如此,他们的子子辈辈也是如此。 四皇子又如何,皇帝最不缺的就是皇子。 康儿,你放心,为父绝不会让你枉死。 田首辅收拢心绪,垂下眼眸,再抬眼时,隐约含泪,声泪俱下。 “陛下......老臣只有康儿这一个儿子,便是康儿意志不坚,也是这推出刮骨香之人在前,才让康儿英年早逝。” 田首辅的话,让此前那些反对禁香令的臣子一愣,不可置信地看向田首辅,以为他悲伤至极,冲昏了头脑。 正如皇帝所言,首辅有监察百官之职,这么多官员暗中经手刮骨香的生意,田首辅这个首辅不可能不知晓。 虽然没有明示,但不少人都猜测,经营刮骨香之人如此大手笔,各个关节都拿钱砸通,田首辅的案头收下的金银,定然是一个难以估量的数目。 他们都等着田首辅带着他们坚决抵制禁香令,却没想到,这领头的人,率先判了变。 连赵国公都有些惊讶,看了一眼田首辅,又和姜询暗中互望了一眼,不知道田首辅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田首辅越说,越愤慨,朝着赵国公拱了拱手,“臣以为,赵国公所言甚是。虽然北域和我朝已数年未战,但日久弥深,若有不臣之心,也不足为奇。既然这刮骨香的配方多用北域原料,多半便是出自北域之手。” “臣以为,不仅要下禁香令,更因该问责北域使臣,抓住幕后主使,一具歼灭北域蠢蠢欲动的野心!” 这番回答全然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 特别是姜询,他可是收到了容晚玉的消息。 田康亲口所言,田首辅和北域的金戈亚部族少主,暗中经营药材生意,所获银钱数额巨大,和刮骨香的盈利完全匹配。 田首辅不仅支持了禁香令,还声称要找北域的麻烦,这难道不是自揭老底吗? 只有皇帝,似乎没有什么吃惊的意思,而是一脸欣慰的点点头,对赵国公和田首辅道,“澧朝有两位爱卿如此的肱骨之臣,实乃幸事。” “既如此……澧朝上下各州届行禁香令,严查此香来源,从原料到生产,凡禁令后继续经营者,视为抗旨不尊。” 具体的条例自然还有一番商榷,少不得有群臣为自己的利益扯皮的时候,但只要这个风声传出去,那些大肆贩卖刮骨香的人,必然会闻风丧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巨利之下自然有亡命之徒冒险行事,短时间内也许刮骨香不会在澧朝消失,但少一份,便少一人受害。 姜询和卢御医,以及赵国公一党,对此旨意,莫不欣喜,折腾一番,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至于北域是否参与其中,或为主使……” 姜询见皇帝思索后语,心中一凝,若只是赵国公点出此事,他也会极力促成皇帝对北域的调查问责。 但田首辅的表现,事出反常必有妖,让他不得不慎之又慎。 “父皇,下月便是万寿节了,除了北域,西境硕国,南方诸国也会派使臣前来参拜,此时朝北域发难,绝非好时机。” 赵国公虽然未同姜询提前对过话,但两人曾有师徒之谊,彼此存有一份默契,以赵国公的敏锐,也察觉其中异样,站出来,改了自己的提议。 “陛下,四殿下所言有礼,臣此前之言,如今反思有些莽撞。刮骨香如此猖獗,背后主使定然来头不小,不定还有多股势力掺杂,与其打草惊蛇,剑指北域,不如先行禁香令,以观后效。” 两人配合默契,一进一退,皇帝也隐约有了首肯之意,田首辅却不依不饶起来。 “陛下,既已决心严查刮骨香,自当一气呵成,连根拔起。否则来日方长,养虎为患才是不妥。康儿尸骨未寒,臣为父之心,不忍让背后主使逍遥法外,还请陛下怜惜老臣的苦楚——” 田首辅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到情处,还奔到了田康的尸首旁,跌坐在侧。 “康儿,是爹无能,不能让你瞑目!” 满朝最混乱的应当是那些掺合了刮骨香生意的臣子,看着田首辅唱戏似的大悲大痛,实在不知道该不该帮着他发声。 自家的摊子都被掀了,对田首辅心有怨怼的也不在少数,平日一呼百应的田首辅,此时竟然只有自己唱独角戏。 “父皇,您是人君也是人父,田相之痛,当初三弟亡故时,您也感受过,依儿臣看……” 二皇子是唯一一个站出来帮田首辅说话的人,他自觉田首辅和自己是一条船上的人,但也知道没有把田首辅全然收拢,便想着此时帮他一把,也好得个人情。 太子和姜询两个知道内情的,看向二皇子的眼神都十分复杂,前者还隐约夹杂着嫌弃。 “二弟,田康是臣子,三弟是皇子,怎可相提并论?便是二弟想要替田首辅说话,也不该提起父皇的伤心事才是。” 太子看向二皇子的目光,嘲笑之意赤裸裸,他当然看不惯田首辅站队到二皇子身边。 虽然田首辅没有明确的行径,但见老二那不值钱的样子,也能猜出两人私交不浅。 果然,皇帝被二皇子的话戳到了痛处,隐约还有些怒意,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勉强压制住了。 “禁香令刻不容缓,此事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