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太子高坐主位之上,苏贡安垂首站在堂下,进言完,等待着太子的复答,紧张地吞了一口唾沫。 半晌,才听见太子阴沉不定地反问了一句,“你说的,都是真的?” 听见太子的反问,苏贡安反而松了一口气。这恰恰证明太子对他的话信了一半,否则会直接让自己滚出东宫。 苏贡安的眼底划过一丝嘲讽,果然是皇家无情,什么兄友弟恭,在这皇家贵胄之间,根本就是空谈。 “句句属实,殿下,臣对您忠心耿耿,自是希望殿下如巍峨高山一般屹立不倒,才更可恨那两面三刀之人利用殿下的善心。” 话说到这儿,太子伸手摩挲着座椅的扶手,正要说些什么,下人忽然来报,说四皇子来了东宫。 作为太子的好弟弟,四皇子来东宫是常事,太子也嘱咐过宫人,无需阻拦,可直接放行。 但四皇子平日总会守着规矩,不等太子传召不会贸然进东宫,今日竟是破了这规矩。 苏贡安作为太子的附属,自然知道这规矩,心道真是天助我也,一脸严肃地又添了一句。 “殿下仁心,才纵得那些无耻之辈有了不该有的心思,以往还能装装样子,现在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 “行了。你先...去偏殿。” 太子喉头一滚,黑着脸让苏贡安先避到一旁,再让人将姜询传召入内。 姜询行色匆匆,心中装着要事,没有注意到太子看见自己那一瞬的打量,一丝不苟地行礼问安。 “弟弟参见皇兄。” 若平日,太子不等他行礼完便会让他免礼以示亲厚,今日却看着姜询保持着问礼的姿势半晌才淡淡开口,“起来吧,如此着急,有什么事。” 姜询略整理面色,似乎有些愤慨,“皇兄,您可不知道,二哥他近来,犯了一件危及澧朝的大事。弟弟一得到消息,就想着赶紧来向皇兄禀告。” “哦?还有这等事,你细细说来,老二犯了什么大事。”太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座椅扶手,俯视着姜询,心里划过刚刚苏贡安所言。 “四殿下看似跟在您身后劳心劳力,实则,和二殿下一般,野心勃勃,对正统不轨。您和二殿下争斗的越是厉害,四殿下就越是得利。” 姜询不知苏贡安在他之前挑拨了他和太子的关系,将刮骨香在京城泛滥一事娓娓道来。 先是说明了此香害人之深,又提起了此前在围猎场的危险。 “皇兄可还记得,围猎场那只被用过药的老虎?那时候二哥在礼部任职,与异国之人多有交涉,当时咱们已经发现了北域毒草的存在,可惜没能定罪二哥。” 这么多年来,姜询已经十分熟练地明白如何扮好一个好弟弟,急太子之急,将一切不利于太子的事扔给二皇子便是。 “不仅如此,还有京郊百姓中毒那次,也出现过北域毒草,还好皇兄机智,趁此机会夺了二哥的职。但二哥根本无心悔过,如今又和北域之人弄出这等害人之物。皇兄,你一定要将此事奏请父皇,先禁止刮骨香流通才行!” 渔翁之利,姜询说得越多,太子的眼神就越阴沉。 他看着一脸急切的姜询,忽然觉得有些陌生,这还是那个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四弟吗? 姜询和太子的目光相对,察觉到了太子的情绪有异,没等他思索缘由,太子悠悠开口。 “提起春猎那回,至今想起四弟替孤引开猛虎,都让孤感动不已。”看似感激的话,太子却说得波澜不惊,“如今回想,孤倒是不知道,四弟竟有如此身手,能引开那凶猛至极的野兽。” 太子在怀疑他。 这是姜询一瞬间的反应,虽然他不知何事引起了太子的怀疑,面上却还是一脸无辜和信服。 “说来,也是弟弟命好,遇见了会医术的容家大小姐,还有武艺精湛的赵家表妹。永宁侯府的钟大郎也来得及时,才苟全了性命。” 太子对他的解释不置可否,下一句又提起了京郊一事,“京郊事毕,你的运气倒是很好,接过了老二的礼部之职。” “哪里是弟弟运气好,分明就是皇兄运筹帷幄。”姜询笑着摸了摸后脑勺,“只是弟弟没本事,礼部的事没办好,此次招待使臣,才会让二哥横插一脚。弟弟当真忧心,二哥此番万寿节若立功,会于皇兄有碍。” 是信这个口口声声都为了自己好的弟弟,还是信一家性命都在自己手上的下属? 太子忽然起身,上前用力地扣住了姜询的肩膀,拍了拍。 “你知道,孤从未怪过你的庸碌。你是皇子,生来便该锦衣玉食,不需要争夺什么,只要老老实实地当好你的皇子,就可以安享富贵。” 姜询的掌心渗出一层密汗,没有直视太子,只盯着自己的脚尖,“弟弟胸无大志,只想跟着皇兄吃香喝辣,做个富贵闲人,从无二志。” “好一个富贵闲人。什么时候咱们的富贵闲人,也会关心民生疾苦了?” 太子嗤笑一声,收回手,“你口口声声说那刮骨香有多厉害,可实则不过是那些流连青楼的浪荡子沉溺助兴药物的后果。你自己名下也有青楼吧,你该明白,这些东西,无伤大雅,青楼赌坊这类下九流的行当,每年能给国库上缴多少税款。” 太子此言,便是不把刮骨香一事放在心上了。 姜询用力地攥紧了自己的拳头,他忍了这么多年,看着太子身居此位却只知道为自己揽权夺利。 看着二皇子声望愈盛却只会勾心斗角,与太子斗法,将朝堂搅的乌烟瘴气。 达者兼济天下,穷着独善其身,他一直,在等待着自己能转换身份的时机。 见姜询沉默不语,太子却反而和缓了颜色,身手揽住姜询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