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您怎么来了?” 清风打开门,看见容晚玉气喘吁吁地站在自己面前,有些发懵。 因跑太快,容晚玉此时面红耳赤,呼吸急促,喘了几口气,慢慢平复后才开口道:“迟不归人呢?” 连平日惯常的尊称都省略,直呼其名。 “公子他......” 没等清风说完,容晚玉已经一脚跨入了院子,仿佛再等一会儿,那股好不容易提起的勇气便会消散一般。 “算了,我进去找他。” 容晚玉一把推开门,门内却空无一人,桌上还有一杯茶,还冒着热气,显然主人刚刚还在这儿。 清风赶了过来,看出了容晚玉的急切,飞快地把话说完,“公子他说要去内院寻大小姐您,你们没碰着面吗?” 从容束的书房到外院,和从内院到外院,走的是不同的两条路。 容晚玉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不知为何心中既有期待又害怕失望,最后怎么离开的外院也不知道。 她走了迟不归刚刚走向内院的那条路。 却不再像一开始那样着急,像一只乌龟一般慢慢挪动。 直到走到一个熟悉的地方,忽然停了下来。 寒梅已谢,冷香不复,只有光秃秃的梅枝的梅园,鲜有人迹。 容晚玉却脚步一转,顺着心意,走入了没有梅花的梅园。 青蓝色的背影,长身玉立,开春后,迟不归似乎更清减了些,不至消瘦,反而更加出尘,如谪仙一般,不食人间烟火。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迟不归回身,看向容晚玉的双眸,既有欢喜,也有紧张。 这是容晚玉第一次,在迟不归的神情中看出紧张二字。 无论身处何地,面对何人,迟不归总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仿佛天下事尽在掌握之中。 “刚刚跑过?热着了吗?”迟不归上前,递出一方素帕。 容晚玉低头接过帕子,却并不擦汗,而是紧紧捏在手中,“听清风说,你去内院寻我,怎么在这儿?” 迟不归无需低头,只用垂眸便可看见容晚玉那扑闪的羽睫,一下一下,仿佛蛱蝶扇动翅膀。 略显低哑的笑声在他的喉头含糊着,“你的女使说你不在,我便想在此处等你。” “哦。”容晚玉干干巴巴回了一声,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来,直视着迟不归的眼睛,“那你寻我,是为何事?” “春暖无雪,没法送你喜欢的冰雕。”迟不归的声音徐徐,如同颂读诗歌一般娓娓道来,“京都年年冬雪,但以我的身子,恐难以和你共度几年春秋......” “我会治好你的!”容晚玉听见他如此自轻,不由得想起了前世迟不归弥留之际的景象,心中颤颤。 语气笃定,心中却没有几分胜算。 从她负责给迟不归调理身子以来,已经换过数十种药方,名贵药材用了不计其数,也只能研制出在他寒毒复发时,勉强缓解的药物。 这是重生以来,容晚玉遇见的第一个难以治愈的病人。 偏偏也是最想治愈的病人。 “我相信,不过请让我说完吧。”迟不归不想看见她露出那样哀切的目光,伸出一只手,隔空挡住了容晚玉的眼睛。 “寿数无几,前路茫茫,迟某此生本不欲牵扯红尘,奈何红尘惹人怜。阿晚,知晓他们想娶你,知晓有人可伴你长久,我很嫉妒。” 一声阿晚,让容晚玉的心如坚冰化水。 “我本想,等到寒毒已解之际,等到大石落定之际,再向你表白心迹,可是事不随人愿,我亦害怕,连一声容小姐都无法称呼你,而要唤一句某夫人。” “我迟不归,孑然一身,形影相吊,生死难料,福祸难求,实非良配。” 迟不归挡住容晚玉的手慢慢放下,虽然心中万般不安,他也想看清容晚玉眼里的情绪,有没有一丝一毫,属于自己的期待。 那是一双眼眶微红,如大雾弥江的眼眸。 “唯有一心,死生不负。阿晚,你可愿意?” 容晚玉既想哭又想笑,一时间表情复杂,让迟不归不由得慌乱起来,拿起素帕去擦拭容晚玉脸上的泪痕。 “怎的哭了,是我吓着你了?你放心,若你不愿,我便......” “你便如何?”容晚玉抢过素帕,胡乱地抹了抹脸,像一只花了脸的小猫,鼻尖通红,冲着迟不归皱了皱。 “我不愿,你不会求吗?都说烈女怕缠郎,你一个读书人,怎的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就要轻言放弃。” 这番话,明眼人都听得出来便是愿意。 一向聪明过人的迟不归,偏偏在这件事上不敢笃定,伸手慢慢地搂住容晚玉的后脑,盯着她的眼睛,一眨不眨。 “阿晚,你愿意嫁我为妻吗?” 容晚玉被他直接而热烈的眼神盯得羞红了脸,忽然前倾,将自己的头抵在他宽厚的胸膛上。 “平日出口成章,今日怎的笨死了。” “我自然是愿意的。” 靠在他的胸口前,容晚玉听见了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比往常快了许多。 容晚玉平复了半晌心绪,慢慢直起腰,温柔地注视着迟不归,“唯有一心,死生不负,君心似我心。” 世间极乐,莫过于心悦之人,也心悦于己。 情之一字,是世间最无解的迷药,让人不像自己,乱了方寸。 容晚玉感受到迟不归低下来的头,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最后只感觉到,轻若鸿毛的吻落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一触即分,仿佛梦一场。 直到回到玉雨苑,容晚玉都还是魂不守舍的模样。 丹桂看见自家小姐红得仿佛熟透了的大虾,吓得大叫一声,上前用手背贴在了容晚玉的额头上。 “姑娘可是染了风热?奴婢这就去请大夫——” “回来,你家姑娘自己就是大夫,还请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