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里的两人正惴惴坐着,一脸肃穆。
罗氏不时朝外面看一眼,“想是正忙着呢,抽不空来。”心里打起了退堂鼓,“我看还是算了,今日不得闲,下次再来好了……”
她说着要起身,被小姑子一把拽了回来。易大娘子冲她吹胡子瞪眼,“先前不是说得好好的吗,事到临头怎么又要做缩头的王八?我这是为着谁?还不是为着易家!你那凝妆,鬼一样的脾气,家里要是没个靠山,一辈子都别想嫁出去!儿女婚事就在眼前,将来还有孙子辈的前程,你要是还想缩回你那王八壳里,别叫我看不起你!”
被她真的一骂,罗氏是赶鸭子上架,有苦说不出。问问她的心,是真没脸登易园的门,先前仪王坏了事,老宅的人一听魂飞魄散,唯恐般般的这门亲事连累了自己,恨不得从不认识这个侄女,更别提来这里探望一回了。后来这风向转起来,比夏日雷阵雨还要快,没想到隔了两日三郎就沉冤昭雪了,连带着荫及女儿,明妆那丫头便一跃变成了县君。后来又听说许了丹阳郡王,这回可好,愈发门庭高得让人望尘莫及,他们这些亲戚雪中没有送碳,等到人家春暖花开了,又怎么好意思厚着脸皮借天光。也是这小姑子得了老太太的真传,有胆子大摇大摆上门,换了罗氏,真是臊也臊死了,趁着明妆还未露面,一心只想开溜。
可惜逃不掉,易大娘子也需要人壮胆,硬拽着这嫂子不让她走。
两下里正推搡,听见女使远远通传一声“小娘子来了”,这下是想逃也逃不掉了,罗氏无奈只好作罢,但不妨碍她衔恨,狠狠白了这小姑子一眼。
易大娘子全不把她的怨怼放在眼里,振作精神堆起笑,朝明妆伸出了手,“般般,我的儿,姑母有阵子不曾来看你了,你一向可都好?”
明妆不动声色回避了她的热络,面上当然还是过得去的,微微含着一点笑道:“今日不知吹的什么风,把伯母和姑母吹来了……”一面比了比手,“二位长辈别站着,请坐。”
这开场显然没开好,易大娘子有些悻悻然,但重又调整了情绪,与罗大娘子一同落座。
小小花厅三分天下,各有各的盘算,先客套地让一让礼,吃茶吃果子体面地招呼,待虚礼走完了,就可以切入正题了。
易大娘子并未想好怎么来替老宅的人开脱,先把自己撇清了,“家下这阵子事情是真多,老的做寿小的说亲,忙得我脚不沾地,连城中出了那么大的事,也是后来才听说的。”嘴上平铺直叙,但眼睛却很有戏,说着说着就眼含泪花,哽咽道,“我的般般,竟受了这许多的波折,姑母听了心都要碎了……好在现在雨过天晴,一切都过去了,承蒙祖宗保佑,咱们一家子都太太平平的……太平就好,往后互相扶持着好生过日子,你爹爹在天上看着也会高兴的。”
结果这话并没有等来明妆的默认,她淡笑一声道:“我这阵子惊涛骇浪,老宅的人一向不都很太平么,姑母说得一条船上颠簸过似的,我哪儿敢领受啊。我是小辈,要是连累长辈们,
就成了我的不是了,所幸没有波及两位伯父,伯父们在官场上照旧如鱼得水……不过姑母有句话说得很对,大家都太太平平的就好,我也盼着不要生波折呢,两处安好,我爹爹就高兴了。”边说边比了比手,“别光顾着说话,伯母和姑母喝茶呀。”
话里的意思很清楚了,人家是半点也不想有牵扯,更不愿意和他们论一家子。罗氏和易大娘子两个人暗暗交换了下眼色,也不便反驳,只好干笑着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东拉西扯,“真是好茶,小团龙吧?到底是贡茶,香醇得很呢。”
然而套近乎是不顶用了,大家这么干晾着也不是办法,易大娘子暗暗吸了口气,今日跑这一趟,最要紧是完成自己的目的,也不拐弯抹角了,放下茶盏后重又挤出了个笑脸,温声对明妆道:“上回的动荡是不破不立,你爹爹的冤屈昭雪了,连着你也进封了县君,你小小年纪就有诰命在身,真是我们阖家的荣耀。不过般般,独个儿好不是真的好,总要一家子都好,才是真的福气。你当上了县君,如今又许配了丹阳郡王,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却也别忘了你嫡亲的祖母还在均州老家受苦呢。老太太往日是有不好的地方,但瞧着她年纪大了,你是做小辈的,须得有纯孝之心,过去的事就不要计较了。我想着,还是命人把她接回来吧,儿孙都在上京,倒把个老太太扔在老家,实在不是道理,你说对么?”
明妆脸上淡淡的,倒也没有异议,“这件事由长辈们做主,若是姑母和两位伯父都觉得该接祖母回来,那就派人过均州去,不可不必来问我啊。”
易大娘子被她回了个倒噎气,暗道这丫头真是一张铁口,半点也没有放软的意思,只怕接下来的话更不好说了。
可就算不好说,也还是要说的,于是又壮了壮胆道:“其实接回来是小事,还有一桩更大的事,姑母想与你商量。”说着朝外看了看,“不知郡王什么时候过来?要是方便,请郡王一道参详参详更好。”
明妆道:“他今日有公务,一时半刻来不了,姑母有什么话,只管对我说吧。”
易大娘子哦了声,视线从罗氏脸上划过去,心里暗恨这东西嘴上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