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展览结束,大师姐叫住我,问我当时送他们的盏是否需要展出,我一时心虚,知道陆正平已经猜出我的用意,却不肯为此多退一步。
“随你们的便。“我说,大步离开。
看起来很潇洒,实际上我内心的狼狈,我知晓,陆正平也清楚得很。
我这种做法,连我自己也不耻,利用陆正平对我的愧疚,达成我的目的,在我二十五年的求学生涯中,从未有人教我这样做,由此看来,大约是我骨子里就带着的劣根。
可我并不后悔,毕竟如今负于我身上的谣言和我所面对的困境都是拜陆正平所赐,他亲自出面帮我澄清,是他欠我的。
没错,就是他欠我的。
2024年12月6日,星期五,天气:晴
今天答应大师姐,作为院里的志愿者,上台讲解拉坯工序,从前在陆正平工作室时我就以拉坯的功力见长,这三年没受他管教,我更不能掉链子,叫他觉得我离了他便什么也不行了。
于是我坐下,脚踩起快轮,一拉成型,斩下泥坯给旁边的学生测量,自然一次成型,几乎不用再修。
阔别三年,我依旧很喜欢看大师姐吃瘪的样子,以前总觉得是她嫉妒我的才华,所以总是有意针对我。
事后想想,她从来算不上是天赋选手,工作室里比她有天赋的人又何止我楼爱浓一个?为何她不嫉妒旁人,单只嫉妒我?
由此可见,嫉妒一说并不妥当。我也是做了助教,遇到和我当年一样的天赋型选手之后,才了解到她当年的心情。
有一种人,仗着自己有天赋,得到一点点成绩就沾沾自喜,目空一切,不把旁人放在眼里,骨子里都带着骄傲,行为举止对你倒也算尊重,想要挑他毛病也说不出什么错处,但就是让人很不舒服,喜欢不起来,忍不住爹味横生,总想以过来的人身份教育他几句,可对方却从不把你放在眼里,左耳进右耳出,甚是气人,时间久了,两相生厌,互相看不顺眼。
当年的我,正是这样一种令人讨厌的角色。
大师姐该是讨厌我至极,觉得我与她之间似乎已到了我死她活的地步,才会出那下策,把我和陆正平置于眼下的尴尬境地。
如今虽然我已改过不少,但这个梁子在大师姐这里,或许永远也过不去了。
因为我的一次成型,大师姐还受到了不小的起哄,大家都想看她这个传承人的手艺,可只有我知道她手感并不怎么好,她自己在这方面也并不自信,每次拉坯必定要修上百十来刀才敢拿去风干素烧。
我本想替她解围,不想陆正平护妻心切,竟然自己上阵,他拉坯是出了名的鬼斧神工,出神入化,百年难遇的烧瓷奇才,连我都是他亲手教出来的,自然一战成名,吸引去所有目光。
夫妻俩夫唱妇随,一唱一和,倒显得我刚刚拉坯拉的太顺利,是在为难大师姐,是我小气了。
就这结束后还想叫我一起吃饭,我呸!我宁愿回实验室啃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