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夕推着轮椅,带着顾梓晨从里正家离开了,在回去的路上她偏头看向他的腿,说:“顾大哥,你……还好吗?” 她话里带着双关的意思,是问他的腿,也是在问他今后的打算。 顾梓晨没回头,声音还是一贯如常的淡然清冷:“我没事,一切都好,你无需因此而有什么顾虑。” “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吗,我们……是一家人。” 秦月夕话说出口,自己也愣住了。 她从小时记事起就一直是孤身一人,在那个修罗地狱般的训练营里挣扎求生,好不容易有了个以为能把后背托付的人,却仅仅只为一个虚名,就在她背后捅来致命一刀。 她重生之后,以为这辈子就连“伙伴”这种东西都不会再有,报了顾家的恩就从此浪迹天涯孤身独行。 没想到一句“我们是家人”,会这么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在她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家人”这个概念居然就慢慢根植在她心底,生根发芽、壮大,直到今天脱口而出。 秦月夕的脚步慢下来,她开始下意识地抗拒着这种感觉,扶着轮椅把手的手也缓缓松开。 顾梓晨仿佛 后脑长了眼睛一般,忽地伸手向后将她的手抓住,说:“你说的没错,月夕,我们是一家人,从你进门的那一刻起,就是了。” 他的话和他的手如同火焰般灼热,烫得秦月夕下意识地想要抽手,然而顾梓晨的手劲沉稳有力,抓得极紧,让她那用力一抽之下居然没有抽出来。 “我不知道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但是你应该不会是个只会逃避的胆小鬼,所以……” 顾梓晨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只是又用力紧握了秦月夕的手,才缓缓把手松开,重新转回身目视前方。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必考虑我的计划。” 他留下这句话,径直走了。 秦月夕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觉得心下一片茫然,原本疯狂想要逃离的念头也开始动摇起来。 未时刚过,顾父就回来了,里正家的大儿子陈博谦一直将他送到院外,这才告辞回去。 秦月夕在地里忙乎,顾梓晨又回去新宅那边,直到晚饭时分二人回家,这才知道里正已经到家里来过了。 顾父把二人都叫到了书房,对秦月夕说:“月夕啊,里正来的时候你不在,他让我留了 句话给你。” “他说今天上午的事儿他知道了,明早便召集全村的人,把这事儿好好地说道说道,还咱们顾家一个公道。” 秦月夕笑道:“这事儿说来也巧了,被我抓到那几个婆娘在背后嚼舌根,说得也难听,我就想着趁着这个机会把村里的流言杀杀,再顺便把那几个贼人都揪出来。” 顾父捻着胡须,点头道:“这城里乡下的,都是一个样子,天下无不议论是非之处,无不议论是非之人啊。” 他感慨了一番,随后看着眼前金童玉女般的一对人儿,越看越是心生欢喜。 顾家遭了一场劫难,如今算是重生了,他那一腔报效朝廷的热血也早就熄了,现在所想的无非就是一家人能团圆平安,安稳地过好下半辈子。 若是……还能含饴弄孙,享受一下天伦之乐,那就更好了。 秦月夕被顾父的目光看得心里一阵发毛,他一向是极为稳重端肃的长辈,今日这是怎么了? 好在顾父失态也不过短短一瞬,很快又恢复成平日里的样子,对儿子“儿媳”说:“我找你们来,一是把刚才里正所说转达给月夕,二是想说私塾的场所已经定下来了。 ” “这对父亲是好事。” 顾梓晨话不多,话中却有愉悦之意,显然也是为顾父有事可做感到高兴的。 秦月夕的情绪就直接多了,笑着对顾父祝贺道:“顾伯父,恭喜恭喜,您为了那个私塾可是投入了颇多的心血,单是摘选教材就不知花了几日几夜的工夫。” “之前场所未定,就一直是您挂在心头的大事,如今尘埃落定,当该浮一大白。” 顾父显然也是心情极为愉悦的,便微微一笑,说:“月夕说得是,最近家里事多,也该好好热闹一下,去去晦气。” “既然这样,那不如明日事了之后,我亲自下厨做一桌好菜,让老田进城去打些好酒回来,咱们开怀畅饮一番可好?” 秦月夕又提出建议,恰好顾青青之前就嚷嚷着想吃她做的菜了,明日里又能收网网住几条大鱼,就一并放在一起庆祝了吧。 “明日?明日里不是还有很多事?” 顾父是知道她的计划的,明天那个李含会在黑衣人的安排下“出逃”,到时候要把背后的鱼儿一网打尽,加上拜托里正召集村里人要个说法顺便揪出贼人这件事,怕也不是一个上午就能解决的 。 “事情多了,才好让有些人混水摸鱼不是。” 秦月夕显然已是心有成算,顾父见她如此,便也不再多话。 “既然如此,那便都交由你来安排好了。” 他又看了一眼顾梓晨,似乎有话想说,最后还是微微摇头什么也没说。 秦月夕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知他可能也知道了顾梓晨在村民面前暴露了可以站立、走路的事情,只是碍于自己在这儿不好说什么。 她刚想说话,就被顾梓晨抢先截过了话头。 “爹,孩儿很久没跟您下盘棋了,今儿您高兴,咱们父子俩杀上一盘可好?” “可是晚饭已经差不多了。” 秦月夕在旁边提醒了一句,她很清楚顾梓晨这样说无非是想把自己支出去,私下里再跟顾父说这件事。 “无妨,只是一盘棋而已,用不上很久。” 顾梓晨都这样说了,顾父又如何能不知儿子的心思。 想必是将她放在心上很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