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这大半夜的,究竟是谁呀……”
繁琐的雕花西洋床上,大帅的五夫人寿懿翻了个身,含含糊糊地哼唧了一句。
没回答爱妾的疑问,大帅捏着那摞纸已下了床,披上欧式的丝质睡袍在皮沙发落座。
“去把那灯给我打亮点……”
对着赵喜顺摆了下手,大帅反而平静下来。
慌什么?
奉天城里就有小日本子的领事馆,要真是大到了顶破天的事,甭管是公署大厅还是督军府,都得让鬼子踩破门槛了。
赵喜顺应过去开大灯,但还是折回来小声道:“杨参谋长已经过来了,就搁楼下等您呢!”
仿佛是听到了贴身护卫这话,本是睡得迷迷糊糊的寿懿,体现出她武将后人的身体素质,连忙一个鲤鱼打挺便跳下床来。
赤着一双小脚跑向贴墙放的大衣柜,先后取出贴身衣裤和长袍,小心地给大帅递了过去:“快别耽搁了,不是有正事吗?”
张大帅却“唔”了一声,只是让爱妾把衣裳放一边。
低眉快速浏览了一遍电报内容,张大帅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连忙从茶几抢起老花镜戴上,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内容,老狐狸竟得居然一窜而起:“这,这都什么啊?这上面写的,是……邻葛到了?快快赶紧让他上我书房去!”
说完这话,连爱妾给找来的衣裳也顾不得换,对她丢下一句“老五你先睡”,自己则是近乎于小跑着往书房去了。
见自家向来沉寂泰然的爷如此,寿懿赶紧一把拽住赵喜顺:“哎哎喜顺,出啥事了帅爷一下着急成这样?”
其实他本人也是懵懵懂懂,电报内容他也没看全,更谈不上看懂了……当然他就算看明白了,上峰的事他岂敢对外宣扬?
“夫人您还是回头问帅爷吧,爷这都上楼去了,小的我还是赶紧上楼了!”
赵喜顺慌里慌张地对寿懿鞠了個躬,一个利落转身跑楼下喊杨宇霆去了。
这位奉军最高参谋长进屋汇报了不过三分钟,张大帅便拍了桌子:“你说的那玩意……究竟是什么?你看这里还有小六子发回来的电报,”
“描述的东西也差不多,这都啥啊这是?”
杨宇霆思路都被他的老东家打乱了,但精明的双眼快速眨了眨,立马定了定神道:“坦克,是欧洲战场上的一种新式武器装备——”
“爷,如果我没弄错的话,这不是姜飞澜第一次把这洋玩意用于实战中了。”
“与高士傧决战的江桥,应该就是此物……他这次突袭延吉又挥师去往图们,这,”
张大帅焦躁地扇手:“行了,先不用把这洋货说的如此细致了——就现在议一议,如今这臭小子惹出这么大事端来,接下来该咋整?”
“还有,这吉林督军……到底他还能不能做了?”
果然!
杨宇霆心底一震。
他很清楚,以姜诚现在的行为,跟不遵帅令也有何区别?
再加上那火力过猛的坦克,以及他那颇具雏形的机械化部队……有关东军重兵把守的延吉都挺不住,他们呢?
现在奉军兵多将广,武器装备也提上来了;但作为总参谋长的杨宇霆,心里对整支部队的斤两还是有数的。
以现在他们的实力,跟直军都有一定的差距,更不要说小鬼子了——
“帅爷,实话讲您的担心不多余。”
杨宇霆深吸口气,“如果这个姓姜的小子是真有反心,咱们可是防不胜防!”
“吉军数量庞大,给是给了两个师的编制,但这只是常备军的数量……实际数量翻一倍都有可能。”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稍稍收拢了些,却把话题一转,“但不管怎么说,卑职以为姜家父子还是可信的。”
张大帅撩起眼皮一角,冷冰冰地审视他十几秒:“哦?”
杨宇霆立马挺直胸膛:“爷,经过之前跟徐树铮那事,卑职自认绝无私信!”
“热河那边自不必说,姜景炎的官声不错,也颇具爱民如子——地面上的生产发展也都搞得不错;吉林那边也是一样,爷……您从前可曾听过,哪个地头上闹瘟疫,当官的还站出来管吃管喝给治病的?”
他提及长春的疫情,张大帅的面容稍稍纾解了些,杨宇霆继续往下说道,“就冲这一点,卑职还是信任姜家——另外,”
说到这里他语气骤然生硬:“咱总得想想,日本人为何要干掉他,扶持张五爷呢?”
如果那一连串的铺垫是给姜家“唱赞歌”,这最后一句提点张景惠,就是一枚重磅炸弹!
“你不说,我也一直在想这件事。”
老狐狸垂下目光冷笑,“口径也太一致了:从菊池到田中,乃至福岛安正这些人,统统都在向我推举张景惠……”
“呵呵我这五哥,恐怕没少使钱使银子啊!”
知道东家已经顺着自己的思路想下去了,杨宇霆立刻趁热打铁道:“帅爷,我怕的不是金银这些,”
“毕竟金钱有数,张五爷就算把锦州和吉林刮地三尺,给小鬼子的好处都是有限的。”
“爷您想过没,要是五爷跟他们眉来眼去,把吉林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