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先斩后奏的事,如果发生在以前还好说,可他姜家现在可是奉军中真正的一人之下……背地里,不知已遭了多少非议。
所谓三人成虎,大帅以前不上这个心,怕听得多了再加上姜家蒸蒸日上的势力,也会心生了忌惮。
我得小心应付才是。
姜诚屏息,低着眉始终保持沉默。
身旁并排站立的张作相杨宇霆,也是保持着绝对的沉寂,恭恭敬敬地面向这位东北的最高统治者。
姜诚知道,有些时候老大绝对的静默,甚至比厉声训斥更加管用。
果然,整个套房内变得极端安静,以至于楼下宴会厅的喧闹还隐约传来。
终于擦完了脸,大帅把毛巾反手扔给赵喜顺,却做出副愕然神情:“哎,你们咋都站着呢?坐下坐下……”
知道他这也是客气,杨宇霆赶紧接话道:“帅爷您训话就是,没属下们坐的份儿。”
故作姿态地瞪他一眼:“你和臭小子年轻,辅臣这岁数了好意思让他搁我面前站着?坐坐都坐!”
可姜诚还没来得及把屁股挪到提前备好的椅子上,张大帅便冷冷训斥道:“臭小子,又给你爷我惹下事了吧?”
姜诚对着他倒是知无不言,但偏偏没谈挑唆吴佩孚那事,而是义愤填膺讲直系不讲道义,扣他的好货装备什么。
“不爱听你这抱怨。”
大帅一拍腿瞪他,“他妈了個巴子的,自己有本事,去抢去拿都成!爷是问你,下一步预备着仗咋打?珲春的日本兵是撤了,内斗却还在——”
“他们把着那地儿可有年头,势力盘根错节早已深入方方面面……想把脚跟站稳,只怕比你在四平长春这些地方,可难多了啊!”
姜诚一怔。
他是没想到,大帅居然一点都不提入关的事,甚至也没多过问跟直系间的矛盾,反而直接掠过这看似越权的行动。
眼睛的每一步,都紧盯着时事变化,和东北地盘上的权力纷争……
至于关内,似乎根本没在他的视线之内。
见自己这转瞬的茫然,老狐狸呵呵一笑:“咋,帮你出这么大的头,爷还不能让你小子去尽忠办事,给好好把吉林失地都统统收复回来?”
姜诚连忙绷直身体,但回望杨宇霆稍稍显出的妒意,却把从前惯于示人的嬉皮笑脸展现出来:“看帅爷您说的,真就没帮着我捞吉林的东西,咱也一样是您养的小子,”
“咱奉军哪里需要,您哪里需要,小子就直奔着哪儿去!”
一番话把张大帅哄得又是哈哈大笑:“他妈了个巴子的,都说他吴秀才嘴皮子耍的溜,咱这浑小子……哈哈哈,行了行了赶紧坐下说。”
姜诚浅笑,落座时顺手解开下颌的扣子,把自己的大概思路与大帅一说,紧接着又道:“珲春撤军的事,之前六爷在湖南大胜时我就想到了。”
杨宇霆眼神不自然的看了姜诚一眼。
在此之前,其实姜诚把珲春撤军的可能性,就已经上报给了总参部——
但今天的宴席,姜诚所观察到的,就是奉军高层内,对珲春撤军这事都是神采飞扬;
连吴俊升张作相这些大帅近臣,也都是喜出望外。
他敢肯定这事被杨宇霆压了,其原因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重新回归总参部的杨宇霆,十有八九对自己依旧存着忌惮。
不过他眼看着对方的神情,姜诚继续表示道:“所以在此之前,我除了继续保持吉林府本地的常备军之外,增加了图们和延吉两地的驻军,”
“一旦日军开始向朝鲜撤军,我将亲自坐镇一线,与他们换防交接。”
其实姜诚心里很清楚,在之前上报的内容中也提到:日军说是从珲春撤军去朝鲜,但他们的实际行动方向必然是北进西伯利亚。
上报此事,也是为了给张大帅提个醒,可以一并与吉林准备,也许能帮着他把出海口抢回来。
原想今日旧事重提,可他一想杨宇霆先前已截了自己的上报,如果再说这个话,有可能会被这货下绊子,不如先不提此事。
“帅爷,依卑职看,飞澜的思路和行动计划有理有据,且他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
杨宇霆笑眯眯地说着,“到底是十八岁就做得了吉林督军的人,竟是有如此战略眼光,着实是让人钦佩啊!”
张作相斜睨了他一眼,又道:“雨帅,其实这事儿是我一早从廷兰廷枢这俩小子口中说的,”
“说是北满道上的小鬼子,都在换防……他俩说是在吉林府的酒馆也听多嘴的日本兵说,要回家了什么的。”
“我这一想,大约是鬼子要撤军了——思来想去跟飞澜才商量,是不是往延吉等地加派人手。”
大帅却似乎并没有听进去这些敲边鼓的话,而是连续赞过几人,便起身先行离去。
杨宇霆亦是起身告辞,一路小跑着去追大帅。
“飞澜,我看这事不好办,我跟你爸已是说好了,一块跟你回吉林府。”
张作相忽然一把扯住了姜诚。
…………
这三位奉军高层乘坐南满铁路的专列,北上四平前往吉林府。
姜兰轩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