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诚之所以不想让他走,除了想跟帅府的人走走人际关系,最大的用意,是想探探张汉卿剿匪之后下一步的心动。
他不缺兵,但手底下的将领,除了孙正楠张廷枢有些计谋,其他大抵是海平川这样的勇将。
用他们冲锋陷阵行,但用计这些……目前还是差点。
几个月以后,奉军必定在田中义一的怂恿下,和美军一道北上海参崴——
这一战牵扯众多,不仅仅是和老毛子之间的大战,更是牵扯美日两国的勾心斗角。
光靠他自己,恐怕会错失这个拿回出海口的良机。
姜诚凝望着迅速融入环境,跟女人们聊天开玩笑的张汉卿,心中继续忖度着:
这小子手上有不少好牌,又有大帅这個伟岸靠山……如果能把他拉进出海口这战,郭松龄杨宇霆这些人,就能统统为之所用!
等将来拿回图门江,还不是归他吉林经营?
这把的牌如此打的话,怎么算他姜诚都不会亏。
就看我怎么忽悠这纨绔了。
姜诚垂了垂眼睑,招呼张廷雪给他倒了杯茶,一面笑道:“汉卿,要说这佳木斯剿匪,有你跟茂宸出马,必然是水到渠成得心应手的事啊!”
“我最多俩月就完事儿的活,你就交给茂宸办就得了,还用你亲自跑那趟么?”
“我看,就搁吉林府和嫂子好好歇上一段时间……让兄弟我,好好尽尽这地主之谊!”
先前姜诚没跟任何女眷谈过这事,但聪明的海蕙心立时领会精神:“是啊汉卿哥哥……你是不知道,凤至姐在长春时候就说你忙,她也忙,都没工夫好好陪陪你跟孩子。”
一旁的张廷慧也是接口道:“是了,话是这么说的;但汉卿跟飞澜子文都是一样的,扑在外面做大事,哪儿还能光守家?”
“可是男女总是这么里外里分着,都去扑事业,就没个家样了。”
张廷慧看看两个先后表态的姐姐,眼珠转转抱过儿子姜弘业,笑着与对方道:“凤至姐姐可喜欢孩子呢,除了忙些业务,总来看弘业他们。”
美女们你一言我一句的,把张汉卿的心到底也是暖了些。
其实于凤至出走,根本上来说是他的过错,连大帅都埋怨他为啥外头找个野女人,家里的凤丫头如何如何的好。
他自己心里其实也愧对于凤至——虽说娶这个老婆并非他所愿,但她的美丽、智慧、优雅和贤惠,样样都是顶尖的;谷瑞玉除了会唱几句曲儿,哄他高兴,可真是样样不如她。
心里虽然明透,但他岂能承认自己有错?
吵架当晚他差点动了手,当着大帅的面怒吼我就要去那女人家。
次日一早,慌里慌张的武东云告诉他于凤至出走了,他整个人都傻了。
去请?
那我的面子往哪儿放?
加上刚刚当了卫队旅的长官,他和郭松龄事情一多,老婆这事就给搁置了。
而且,他以为富贵家庭出身的于凤至,出了他张家门得要饭,过几天就得哭着鼻子回家……
哪里想过人家四平、长春、吉林府到处撒播事业,从煤矿,到被服厂,乃是现在的新式西洋药厂,都有了她的“足迹”。
最最挑不出错漏的,是她经营的所有股份,还是挂他张汉卿的名,张家的股。
别的不说,如果没这老婆的面子,他姜飞澜那50万军费,能给的这么痛快?
他在外面搞女人,老婆却在给他老张家搞钱;因为这些事他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可又真的不爽。
如今被女人们一说,他那因为丢面子变坚硬的心,开始融化了……甚至有那么一瞬,他还挺想念大姐。
“我回来了。”
脑海里刚出现她的倩影,餐厅那一侧就传来她的声音了。
仿佛被梦中唤醒,夫妻俩目光对上时,各自的神情便出现了愕然。
但跟张汉卿百感交集的不同,于凤至的脸满满都是悲哀,竟还来了句:“这么快就到吉林府了?我怎么连你的一点信儿也不知道?”
颇有些外交辞令的语调表情,哪有两口子的那味?
于凤至显然还在因为谷瑞玉和他的薄情生气,而且现在的她,恐怕已经因为姜诚,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这话说的,我不跟你说,你也一点不打听我的信儿是吗?”
张汉卿挂不住了,马上站起身,“一个人跑吉林来,大半年了都不回家,你还有点张家媳妇的样子吗!”
于凤至一愣,转瞬冷笑:“你倒还当我是你媳妇。”
说完这话,她竟不搭理对方的怒气,从随身的手包里拿出一张纸条,优雅地径直走向姜诚,“飞澜我有事跟你谈,”
说完这话,她仿佛只是怕女人们误会了,只是淡淡地补充了一句,“诸位妹妹别多心,我跟飞澜就是谈些公事。”
我说你老公都大半年不见你了,你这一进门是直奔来找我——
看着张汉卿锥子般的目光,姜诚怕倒是不至于怕他,可想想目前乃至整个东北的局势,目前还不能得罪他。
但这斟酌的几秒钟,于凤至已经快步离开餐厅了。
“飞澜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