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怒的张大帅飞快地沿着深黑色的长廊远去,脚下的军靴敲击在地面,发出连赵喜顺都有些惴惴的强烈回响。
“喜顺,你说!小六子和飞澜他们打的咋样!?”
此时已接近凌晨四点,整个公署大厅除了零星几个重要岗位早没了人,
长廊里虽然有壁灯却显得很是昏暗,再加上这极端的安静,让张大帅的声音听上去分外狰狞恐惧。
“这……”
赵喜顺偷瞄着一脸愤怒的大帅,旋即转开眼光又道,“属下觉得,觉得他们打得好,打得是真漂亮!”
“有帅爷您的风范,咱心里是好生的佩服啊。”
张大帅听完,鼻子讪讪哼了两声又道:“他妈了個巴子的,你也学会给老子拍马屁了?”
“不过就算爷听出你是马屁,但听这话爷爱听!真还没想到,这小打小闹似得讲武堂,还真派上大用场了——”
“一向没个正经事的小六子也跟飞澜上了阵,加上那个郭鬼子一道,把孟恩远和小鬼子,外加叛军的大部队都给打退了!”
“好小子,我果然没看错他们。”
其实这小六子,当初并非在大帅身前长大。
他和姐姐弟弟一同接回帅府的时候年岁都不小了……正好又遇上叛逆期,反正压根不把自己老爹放在那里,荒唐事没少做。
可这郭茂宸,就像一剂猛药似的还挺对症:把这小六子降得居然成了器……
他这个当爹的,心里能不得意?
臭小子,看来这卫队旅,还真能放心地交给你和那个郭鬼子了。
心里正想着这些,可如今奉天乃至整个东三省的局势,还是让他心头一阵窝火。
原本他是想接着蒙古叛军这股火,以占领的四平和辽源,把冯德麟排挤出局之后,再蚕食孟恩远的吉林。
但现在三地一个被吉军再次占领,另一个落到了日本人狗肚子里……
他突然顿住脚步,老狐狸眼散射出隼一般凌厉的目光。
“他妈了个巴子的。”
骂归骂,但这个人精也很清楚,目前实力对比如此悬殊的情况下,他也得认怂。
唯一欣慰的是,飞澜那臭小子把四平保住了。
奉吉边地即将成为奉、日、吉三足鼎立之势——
“帅爷。”
思忖间,赵喜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猛一抬头,他这忠诚的护卫迅速对自己努了努嘴。
这才看到有人从会议室出门小跑过来:
居然是……徐树铮。
这伙跟老段穿一条裤子,但因为“白送”自己一批4000万的军火,在奉军地位一下子炙手可热。
大帅更是亲自下令,让他做了自己的副手:把吴大舌头等老哥们都越过去了。
他来干嘛?
老狐狸一下子绷直了心神,故作出副气愤模样:“混账王八羔子的小日本,让老子赔钱又道歉,还要割地让人领走我的兵!”
“这他妈算什么东西?算几个意思!”
听到新东家此时大光其火,这小徐却镇定如斯,那滑头机警的样,甚至比杨宇霆还加三等。
“帅爷,您这说的就没意思了。”
徐树铮低眉哂笑,“爷,戏里都唱过……淮阴侯胯下之辱,未来又成大器。”
“属下以为,这赔钱和道歉都是小事,但让出郑家屯,才是大事中的大事。”
“三省交汇又是吉林的桥头堡,真丢了,可少不得掣肘了。”
他这文绉绉的话语绕来绕去,让绿林出身的大帅听得厌恶——
但人情世故方面,放眼整个北洋他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当下没急着答,反而做出示意让他与喜顺跟着进了办公室。
少几杨宇霆也退了场,这俩老同学一左一右开始给他分析多方局势……
说来说去就一句话:麻烦还不小,您得认怂。
“赔钱,道歉……就跟小徐说的啊,咱就学那什么侯什么韩信了!”
张大帅坐在办公桌后面,对着沙发上的两个年轻幕僚咣咣敲桌子,一面不满说着,“割让郑家屯怎么说?再者他们要人又怎么说!?”
“带头的可是小六子和飞澜,都交给小日本子?赔钱这事好商量,道歉老子也忍了……可人呢?人怎么办!”
自打跟着大帅以来,这老狐狸式的东家就算真有什么不满,也是向来笑容温和——如此言语激烈的训斥,还是头一次对杨徐二人。
徐树铮目光一沉,可身旁的杨宇霆蹭地站起身来。
“帅爷,汉卿不提,自然是不能交的。”
说完这话,他悚然高声道,“那姜飞澜呢?”
啪地拍桌子也是站起,张大帅言语愤怒:“邻葛,你这是怎么回事?”
“这小子……不,连他父亲景炎也是多次给我奉军立下大功,怎么你就向来也容不得他?”
“有一年多了吧,你针对这小子,是准备干什么?”
杨宇霆不徐不疾,甚至还朝前走了一步,那稍显逼人的气势,竟是让大帅身后侧的赵喜顺立时把右手按在了腰间。
对峙霎时间形成了,杨宇霆却似乎无视护卫的示警,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