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不说不要紧,一说完周遭四下全是愤怒的附和。
“对!枪毙这些狗日的!”
“他们杀了我弟弟,枪毙怎么能行,吊起来统统打死!”
四起的愤怒淹没了哭声,那些原本跪倒在死尸旁边的女人们也是纷纷站起,加入了激愤的群情当中,将大平庄现在的最高长官蔡远宗,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蔡爷,您就下令吧!把这些狗日的拖出来交给大伙就成了!”
不知又是谁喊了一声:“拉他们点天灯,骑咱头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姜诚沉默。
从中日甲午战争以来,这片黑土地便饱受各国欺凌。
东北,一直到解放初期都是各国势力犬牙交错地,百姓的生活可想而知。
这场突如其来的死战,几乎压爆了所有人早已积压多年的情绪。
可偏偏在这种时候,保持冷静是绝对必要的。
但这种冷静,太难得了。
姜诚捏紧了拳头,其实刚才有那么几分钟,他也存着跟大伙一样的心思。
可他清楚,在这个年代,连未来的东北王张大帅,对鬼子也始终保持着绝对的克制,能糊弄就糊弄,极少发生正面冲突。
他们这些人,能比张大帅还强硬?
挨打了反击是一回事,但真的对城里的那些有治外法权的日本商人下手,恐怕连大帅也保不住他们。
此刻不冷静是犯傻……帅爷说的对,想在东北站稳脚跟,特别是在日本人和老毛子等各方势力中站稳脚跟,一定得靠脑子。
姜诚双眼微眯,很快又心生一计。
不管怎么说,得捎带了那个狗日的三浦。
杀了老子这么多人,为了大局暂避锋芒倒是可以,但事情不能就这么过去。
“不能杀。”
就在姜诚思绪间,一直沉默不语的蔡远宗忽然高声说着,“我明白诸位乡亲报仇心切,可现在……咱还真不能动这些小日本子!”
朗声说完这话,这位大平庄的最高指挥官,把求助的目光转了过来。
姜诚很清楚他的用意,立马挺直胸膛在人群夹道中快速走过,长长呼出一口气。
钢铁夹杂着血腥的空气,让气氛凝结成冰。
姜诚环顾这些仇恨又怒气的目光,朗声道:“弟兄们,乡亲们,小日本接连挑衅,还对我们庄子下狠手,大伙知道是为什么吗?”
“是我们这片地盘丰饶富裕,又可以扩大对省城的控制——”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们目前太弱了!”
这后面的一句话,像一柄重锤,狠狠打在众人心头。
“大家也看到了,日本人区区几百人就敢冲来……他们的枪法,他们的武器,都远远比咱们更厉害。”
“最重要的是,刚才跟鬼子交手的人都明白了吧,不管是射击精准度还是真刀真枪的劈刺,除了咱平川和零星几個弟兄,哪个是对手?”
“我对大家的勇敢敬佩,也深知失去了亲人的痛苦——身为长官,死了的每个弟兄我也想要复仇!”
“可我姜飞澜清楚,正如蔡团长所说,真把这些日本商人拉出来杀死,或者点天灯,能怎样?除了解一时上头的义气之外可有其他用?”
环顾每个人,姜诚看到那一双双火热的目光,很快褪去了刚才过头的激愤,而对于日寇越发的仇恨,已在每个人心底生了根。
生了根就会发芽长大,成长为一棵棵参天大树,并会把“驱除外敌”的种子播撒出去。
“此事,我与蔡团长会妥善处理的。”
姜诚又是长舒一口气,继续往下说道,“劳烦诸位打扫战场收敛弟兄们的尸身,”
“我决定了,每个牺牲的弟兄,给予抚恤金。”
说完,他把目光转向蔡远宗的参谋长。
后者旋即立正敬礼。
…………
“他妈的,一仗死了将近两百多个弟兄!还不能杀这些狗日的……”
刚进门,蔡远宗便把军帽狠狠摔在了桌上。
他们回到蔡家祖宅,已是接近凌晨三点半钟的时候了;几人多多少少都挂了彩,尤其是身先士卒冲得最快的海家父子,整个人都像从血水里捞出来似得。
“都没事吧?”
一见父兄和丈夫,蔡婵娟热泪夺眶而出,海蕙心倒是稍显镇定,但整张俏脸惨白充斥着担心:“还好还好,都是轻伤。”
从绝死之地逃生回来,再见着柔媚俏丽的妻子姜诚才是如释重负。
可心头还压着事,姜诚安抚了女眷们几句,让春燕搀扶少奶奶老夫人回去,回身先与刘润川道:“刘团长,今夜真是多亏你了……”
“我们几个小年轻还是没经验啊,差点着了小日本子的道!”
说着将他请到上座,又是长叹口气道:“可是今夜此事,被打退的关东军势必不会善罢甘休……明晨很可能会与帅爷交涉。”
刘润川先是摆手摇头寒暄几句,转而又道:“此事也是我担心的。”
“粗略估计,我们今夜干掉的小鬼子数量不会少——”
“以这些混账王八羔子的尿性,肯定要一通死咬我们。”
姜诚回